再说了,她也说了,若是出事儿,还有她在前头顶着呢。
想明白之后,范文献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上前开始替温青梧倒了些清水进砚台,开始研起了墨。
温青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写到了多久。她是一提笔就忘记时辰的人。
等她被一阵咳嗽声吵回神,抬起头看向已经快走上台阶的贞德帝,黑着脸背着手看也不看他。殿里头跪了一地的人,温青梧才惊觉,赶紧放下笔起身准备行礼。
范云仙跪在旁边身子瑟瑟发抖。
贞德帝进来的时候温才人没看到,他可是看到了,那一张脸臭得不行。朝上铁定是被谁惹到了的。
完了完了,皇上在看才人桌上的纸笔,肯定是发现了她在用他的东西。
私自动用天子之物可是罪。对于他们这些奴婢来说,那是大罪!
完了完了,皇上会不会连他一起降罪?
正在他恼火又后悔和惧怕夹杂着的时候,听到贞德帝说了话。
“不必。”贞德帝直接抬手打断了温青梧想要行礼的动作,瞟了一眼她桌案上的纸张和笔墨。
他很想抬眼,但是不敢抬。只看着那一双明黄色的龙靴从他面前走到桌案旁站定,“你这写的可是朕交代给你的?”
“正是。”温青梧停下了行礼的动作,跽坐回去。
但贞德帝走到了她旁边站下,这就让她压力很大了。
她坐着,皇上站一旁,这算什么道理。
温青梧如跪针毡。
她将桌案上的纸张吹了吹,捏着两边准备递给贞德帝。
贞德帝背着手,没有接,“你继续写,朕在旁边看着就行。”那写到一半的字中间便停下了,显然是还没有写完。
“是。”温青梧将纸放回去,用镇纸压好,提起了笔。
提着笔看着面前的纸张,却久久不能下笔。
旁边就站着个九五之尊,还就那么明晃晃地盯着她,实在是压力大到有点儿下不了笔。
“怎么,不会写了?”贞德帝语气不悦。
温青梧微微叹了口气,“是大家天子之气威压过甚,站奴婢旁边,奴婢这抓笔的手都在颤,如何写字?”她看着自己面前的纸张,苦着脸道。
“你平日里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这会儿装什么娇弱。”贞德帝不满,目光扫过她的手,“朕瞧着你的手可是一点儿没颤。要是还不落笔就把这手砍了去!”他说道,声音沉郁得似乎真的会这般做。语气里的怒气遮都遮不住。
他今日上朝,最大的事莫过于今日的水患治理和民生灾情。
河南道和关中这边尚好,毕竟是天子脚下,也是京都。
其他地方,从河北道到江南道那边,水灾才是严重,治理也更是懈怠。懈怠的他想将那边管辖的官员全抓过来砍了头。
剑南道和岭南道不说了,一个山地众多受灾最严重,一个靠南降水最严重,飓风到哪儿几乎就要了哪儿半成城人的性命。
当地官员都一半受灾,剩下的一半里头又有一半仓皇逃窜躲避。
留下那一城城的老百姓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无几,耗着的吊命。情况严重到他听了便在朝中大发雷霆。
一想到因为这些人的擅离职守,他就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
做了天周的官,就该将民放在第一,死也要死在职位上。
领着朝廷的俸禄,用着百姓的税赋,大难临头竟然舍弃了百姓自顾逃走,这样的人怎能让他不气?
此刻的贞德帝是真的生气。若不是想着温青梧所写的东西对百姓有用对水患有用,看着她这个磨磨蹭蹭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将人一脚踹飞。
贞德帝的怒气温青梧当然感觉到了,此刻就是再大压力,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写了。
这个大爷可是正在气头上,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肯定是为了水患的事儿。不然今儿可是容不得她的,就凭着她随意用了他的东西,就可以一脚将她踹飞到紫宸殿外头。
于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目光落在纸张上。
将纸张上头最后几句看了一遍,捋了捋思路落笔下来。
一落笔,犹如哀梨并剪,顺畅得再未停下。
旁边的漏壶一滴滴点过,就像是一篇上了头的策论,恨不得将脑中思绪和灵感一挥而就。
贞德帝站在温青梧旁边,认真看着她写的东西。
一开始只是看罢了,但越看越入迷。这纸上头一条条一件件,当真是废了心思去琢磨去钻研的。贞德帝这样不甚精通水患的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上头没什么深涩难懂的,都是浅显直白的道理。一看便就是为了写给他这样的人。
贞德帝忍不住回头,看着旁边的小奴婢,压低声音问,“她在这儿写了多久?”
范云仙本站在温青梧旁边,贞德帝来后就往后退了几步。眼观鼻鼻观心,同时又无比庆幸着自己跟对了人。
看这阵仗,温才人可是当真受宠。
外头天早已黑了,按说他是到了换职的时辰,但想到温青梧都没走,他也就没动脚。
才一会儿,谁知道记得住记不住。
待会儿趁机送上一程,记忆总是会更深刻的。
就这么一站站到了脚都痛了,正想暗中揉揉腿,忽而听到贞德帝转头问自己。
一开始迷糊着看了看左右,发现皇上仍然看着自己,赶紧道:“回陛下”
“嘘!”贞德帝打断他,食指竖在嘴边,不悦地瞪着他,“你那么大声干嘛,朕是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