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上回说到,当北魏帝国寿阳受降部队的先锋官奚康生和杨大眼刚刚抵达和寿阳遥遥相对的淮河北岸时,裴叔业突然病死在寿阳城中,终年63岁。裴叔业的突然病故,确实避免了未来和北魏车骑将军王肃在城中相见的尴尬,从而化解了“寿阳献降”以及“老裴家一门老小的性命”的风险。史书记载,为了使得“投降”事宜没有差错,寿阳军兵推选裴叔业的侄子裴植担任“代理豫州州长”,全权负责“寿阳献降”事宜。
裴植前些天刚从南齐帝国首都逃到寿阳,当然是坚定的投降派。在裴植的主持下,寿阳城大开城门,迎接奚康生和杨大眼进城,裴植还把城门以及库房的钥匙全部交与奚康生保管。奚康生进城后,召集城内德高望重的老者,宣布了皇帝元恪的圣旨,安抚赏赐了众人。同时,任命裴植为兖州刺史、李元护为齐州刺史、席法友为豫州刺史、王世弼为南徐州刺史。至此,寿阳城像一颗熟透了的桃子,掉落在北魏帝国的口袋,多年来北魏帝国和南齐帝国上下拼杀,如今终于在南朝坚固的淮河防线上打开了个缺口,而这一切来得又是这样的突然和轻松。
我曾在“新隆中对”那一章跟大家分析过南方的长江淮河防线的构成,其实在中国的冷兵器时代(甚至在国共内战中),“守江必守淮”这5个字都是南方割据政权抵抗北方强大势力的不二法门。
打开中国地形图我们可以发现,从北向南的黄河、淮河、以及长江,把中国腹地辽阔的平原地带分割开来。而淮河,正是中国这个季风性气候国家区分南北的重要分界线,这条线可不像“朝鲜的三八线”那样是人为画出来的,而是在千百年的气候条件下,天然形成的势力分界线。
学过中学地理的读者应该知道,从气候划分,淮河以北就是北中国,这里河流较少,冬季气温会跌至冰点以下,于是,北中国自然会成为北方骑兵驰骋无敌的战场;而淮河以南就是南中国,这里河流纵横,就算到了冬季,主要的河流也不会封冻,于是北方的骑兵在这里难以机动,相反南方的水军却可以往来游弋,轻松切断北方的补给,并分割包围北方敌军。
在淮河南岸,南朝从西向东设置了义阳(河南信阳),寿阳(安徽寿县),钟离(安徽凤阳县),盱眙(江苏盱眙县)等军事重镇。如果南朝能够镇守这些军事据点,当春夏季到来,河流暴涨之时,南朝的水师就可以从长江轻松进入淮河,从而彻底封锁淮河以南的北军补给线。而此时淮河以南的北方军队,则陷入北有淮河,南有长江,东是大海,西为大别山的天然牢笼中去。结局不言自明,这时的北军必将陷入苦战,甚至全军覆没。
正是这种天然形成的淮河长江立体防线,在春夏季给予南方政权的绝对战术优势,导致当年不可一世的北魏世祖拓跋焘尽管挥兵横扫江淮,饮马长江,但当春季到来之前,还是忌惮于南朝的反击态势,不得已退回淮河以北;而我们的魏孝文帝元宏,则在公元494年南下淮河的作战中,最终兵败义阳、钟离城下,落了个铩羽而归的下场。
但是在公元500年的这个春天,上帝又一次眷顾了北魏帝国的新任皇帝元恪。由于裴叔业的献降,寿阳,这个南朝淮河防线中线重镇,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北魏帝国占领了。
不过,此时此刻,北魏帝国南下淮河的将军们应该都不轻松,由于以寿阳为中心的南齐帝国豫州地区正好位于南齐整条防线的中间位置:寿阳西面就是北魏数次攻而不克,扼守淮河上游的义阳(在这里北军最易渡河,是通过辎重,南下征战的最最重要的战略要地),南面是受到长江水系支撑的以合肥为中心的一系列军镇,东面则是另一个淮河中游南岸的军事重镇钟离城。从地图上看,此时奚康生和杨大眼占据的寿阳城以及其所属的豫州地区,就像是北魏帝国和南齐帝国沿淮河的千里战线中,突出于淮河南岸的一块“突出部”。更加危险的是,此时正值春季,河流已开始暴涨,北魏刚刚到手的寿阳城必将面临南齐帝国暴风雨般的反击,一场“突出部战役”即将打响。
果然,当得到裴叔业投降北魏的消息后,南齐皇帝萧宝卷立即任命卫尉萧懿(雍州刺史萧衍的大哥)为新任豫州刺史,带领李叔献、胡松、李居士等一众人马,进驻合肥,计划从南线进击寿阳;任命平西将军崔慧景统帅水军,以骠骑司马陈伯之为先锋,沿淮河西上,从水路封锁并攻击寿阳;同时,发动寿阳城内和豫州地区依然心向南朝的军民制造混乱,里应外合,反攻“突出部”。
此时的情形对于南下淮河的奚康生和杨大眼来讲确实是危险到了极点。我们在上面已经分析过,在淮河以南,北魏的精锐骑兵根本派不上用场,如果在南齐水军封锁淮河之前,骠骑大将军元勰和车骑将军王肃的10万援军还没赶到的话,奚康生、杨大眼带领的数千将士以及寿阳城的“举义军兵”立时陷入死战之地,如果补给供应不畅,奚康生和杨大眼他们就要独自苦战到冬季来临,战场才有可能出现变数,可那还需要大半年的时间,寿阳的得而复失在所难免。退一万步说,就算元勰和王肃能够及时赶到寿阳,但供给10万大军的粮草补给可不是小数字,还是同样的窘境,当南齐水军纵横淮河之上时,失去补给的魏军,不要说10万,就算20万、30万,也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