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识微将眼睛撑开一线,对着熹微的晨光发了几秒钟的呆,又重新闭上了。
“识微,醒醒。”有人正在轻轻地推他,“该起床啦。”
贺识微挣扎着睁开眼,迷迷糊糊地转过头,刹那间触电般往后缩去。
陆拓的脸离他只有咫尺之距!
贺识微的瞌睡霎时间全醒了:“你为什么——你怎么进——你叫我什么?”
见他吓得语无伦次的样子,陆拓咧嘴笑了:“睡傻啦?快起床,我们都该出门干活了。”
“……什么干活?”贺识微用力揉了揉眼睛。
“你要准备祭典啊。我也还有一卷亡灵书没有完成呢,今天必须交给主顾了。”
贺识微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眼前的陆拓居然是一头粉毛,还穿着游戏里的巫师袍服。
贺识微怔怔地环视了一周,只见自己正身处于一座石屋里。清晨的阳光透过低矮的窗户照射进来,墙边的神案上供奉着一尊石像,椅子上则整齐叠放着一袭光华流转的白袍——他的祭祀袍。
贺识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任由陆拓拽起自己,梦游般地穿戴洗漱完毕,又被陆拓拉出了门。他受惊过度,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床上,并排摆着两只木雕的枕头。
虽然才刚刚日出,外头的街道上已是熙熙攘攘。男人、女人和孩子穿着亚麻质地的腰衣,头顶着陶罐穿梭往来,四的香气。
贺识微跟在陆拓身后观察了一段路。不会有错,这里是太阳神阵营的人间主城底比斯。
看来自己还在做梦。只是这梦境的细节也太过真实了一些。
俩人转到城中的一处广场上时,人群之中似乎有道优雅的倩影一闪而过。贺识微脚下一顿,怀疑自己在那一瞬间看见了伊维特的脸。他驻足去看,陆拓却转身催促道:“快点儿,今天你可不能迟到。”
贺识微只得放弃。那不可能是伊维特,毕竟引路者的活动范围是限制在主人周围的。
不过,梦里一切皆有可能。说到底,他们怎么会变成游戏世界里的居民呢?听陆拓的意思,他似乎成了一个专门帮人制作亡灵书的巫师,而自己……
“那个,粉爷。”贺识微试探着唤了一声。
“你叫我什么?”
“呃,陆拓?我要去准备什么祭典来着?”
陆拓拧着眉头转过身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宝贝儿,你真的没事吗?”
“……”
贺识微这一回是真的五雷轰顶了。
宝贝儿。
宝贝儿是什么鬼???
陆拓抬手一指:“还记得神谕祭典吗?”
贺识微僵硬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广场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石碑,刻着古埃及风格的浮雕。两尊神明一站一跪,以侧脸和正身示人,站着的那个正在持剑斩杀跪着的那个。
亡灵书的游戏场景里,肯定没有这样一座石碑。那浮雕的内容看上去也非常陌生,似乎是表现了一场典籍中并无记载的战役。
贺识微心中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忍不住凝神观察那两尊神明。跪着的那个身材高大,无论是面容还是装扮,都不像是任何已知的古埃及神o。
而站着的那个……
贺识微还没来得及研究他的样子,就突然被人拉住了。陆拓笑眯眯地凑近过来:“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别紧张,一切都会顺利的。”
对方的嘴唇与耳垂都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
贺识微惊坐而起,喘着粗气僵坐了片刻,颤声道:“开灯……”
声控台灯立即亮起,照亮了与平时别无二致的卧室。
贺识微满身冷汗,头痛欲裂。他抬手揉了一会儿太阳穴,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个无比怪诞的梦,但梦里的景象却已经模糊了。
好像有个什么祭典,还有个奇怪的雕像……不行,头太疼了。
贺识微放弃了回想,起身走到窗前,对着变色玻璃说了句语音指令。玻璃从不透光的黑色转为浅淡的灰,最终变成了透明的。
窗外的天边泛着鱼肚白,庭院里的植物开始落叶了。
距离那个神秘的黑客最后一次出现,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贺识微几乎每天亲自上线,却再也没能发现对方的行踪。那黑客似乎在天工的全面搜查之下销声匿迹了。
不过有个意外之喜——脱敏治疗初见成效,在硬逼着自己与陆拓共处三个月之后,贺识微的耳垂恐惧症有了明显的好转。如今只要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他即使直视着陆拓也能表现镇定了。
前段时间,贺识微坐车去上班时,生平第一次关闭了车窗的黑屏模式。透过窗玻璃看去,街上的行人千姿百态,在他眼中就是一对对漂浮的耳垂。他坚强地挺了一路,没让眼泪掉下来。
是时候了。
贺识微冲了个冷水澡,默默地穿戴整齐,望着镜中的自己。
“没问题的。”他自言自语道。
今天正是一年一度的互联网峰会,他早早公布了决定,这一回自己不仅要真人出席,还要上台演讲。
堂堂天工一把手,连续十年躲在幕后不敢示人,这对企业形象会造成何等影响?贺识微不允许自己如此失职。现在天工重登巅峰,他也是时候走出去了。
消息刚刚放出,业界都沸腾了。所有人都望眼欲穿地等着看,这个神秘的小贺总到底长什么样。甚至有记者使出全身解数勾搭天工的员工,只为提前问到一点八卦:贺识微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