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拓跟着贺识微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坐。”贺识微没有走到办公桌后,而是指了指窗边的会客沙发,表明这是一场私人谈话。
陆拓迟疑着坐下了。贺识微却转了个身,走去亲自替他沏了杯茶。
“啊,不用……”
贺识微仍是将茶杯搁到了他面前,顺势坐在了他对面。贺大总裁坐姿规矩、腰板笔直,而且为了进一步端正认错态度,还强迫着自己用双眼直视陆拓——只是目光会间歇性地闪躲开去。
陆拓不是很想喝下这杯茶。
这会儿他想起来了,他彻底想起来了,无论披上何种伪装,贺识微看向自己的眼神一直都是这么不对劲的。
凭什么这种眼神换到小祭司身上,自己就会觉得对方弱小无助,甚至有点可爱呢?
鬼迷心窍!
贺识微思量了半天从何开口,终于清了清嗓子:“如你所见,这段时间公司里一直在秘密追查那个黑客的事。之前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尽量瞒着所有人,也包括你。这种情况下,我必须低调行事,所以才使用了小号……”
“这些我已经理解了。但我不懂的是,贺总你既然不用我帮忙找黑客,为什么还要加我好友、整天跟我组队?”陆拓脱口就问,语气相当冲。
从昨晚到现在,陆拓的心里七分是恼怒,三分是恐惧。
恼怒是因为他一代青年才俊,就这么被人当傻子似的耍得团团转。如果上次那合同是豪夺不成,那在游戏里接近自己就是改为了智取吗?这种追求手段只在古早的影视剧里流行,真轮到自己头上,却只剩膈应。
陆拓想起自己还心心念念要罩着那小祭司,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昨天有多大好感,此刻就有多大怒气。
至于恐惧,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那句“大老板好像要潜我”,正是对着大老板本人说的。不过当时贺识微并没有太大反应,只弱弱地问了句“误会吧”。
陆拓暗暗捏紧了茶杯。
如今想来,自己是当面戳穿了对方的龌龊心思啊!
那么被揭穿了所有谎言的总裁,现在要对自己做什么呢?
贺识微下意识地朝陆拓的脸颊一侧瞟了一眼。银耳钉闪烁着张扬的光,刺得他闭了闭眼。
“因为我……”
他闭紧了双唇。
他说不出口。
贺识微原本是打算和盘托出的,从那可笑的恐惧症,到尴尬的脱敏过程。他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骗了对方这么久,理应受到惩罚。
但真正坐到陆拓对面,他才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口,而这一次的理由甚至与羞耻无关。
他单单只是想象了一下“我不是喜欢你,而是想吐”这类台词,就感到一阵胸闷。
那样……多伤人啊。
几个月前,陆拓在他眼中只是一对陌生的耳垂。后来,耳垂之间出现了一位优秀的年轻人。再后来,这个形象的细节一点点地丰富起来,时常桀骜不驯、偶尔吊儿郎当、笑起来却有那么点温柔的意思。
他在游戏里越玩越开心,却从未关注过对方的想法。如果这孩子真像小可,那他今天无论说什么,都很不是东西。
但有一句话仍旧非说不可。不能再拖下去了,今天必须彻底清除对方这个错觉。
“之前说过,我需要看着你。这里面有一些非常私人的原因。但是,这原因与情感毫无关系。”贺识微慢慢地、近乎字斟句酌地说道,“我活到今天,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过非分之想。”
“……”
陆拓愣了愣。
直觉告诉他,对方说的好像是真话。倒不是因为贺识微的用词有多少说服力,而是因为组队至今,小祭司确实没做过半件出格的事——反而会时不时地劝他收一收。
难道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误会?
“但我基本上构成了骚扰员工之罪,这也是事实。给你带来了不适,真的非常抱歉。”贺识微公事公办地续道,“作为上司,我珍惜你的才能。但如果你因为对我个人的观感而想要离开,我也完全理解。”
“……”
“请放心,无论是走是留,天工都会给你最大的优待。而我本人从今往后,会尽一切可能避免出现在你的视野中。”贺识微一口气表完了态,转而等待他的答复。
陆拓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于是他说:“嗯……行吧。我回去想想。”
“不着急,有问题可以随时跟林秘书沟通。”贺识微已经开始“避免出现”了。
陆拓拖着脚步走出了总裁办公室。他得先捋一捋,捋一捋自己对贺总到底是个什么观感。
在他身后,贺识微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样就行了,至少先把俩人间那莫名其妙的暧昧气息清除了。公司面临的麻烦已经够多,自己这点纠葛不除,事态迟早会变得不可收拾。
如果伊维特这会儿能够分析他的实时数据,就会询问他为何心情低落。可惜贺识微没戴头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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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吧。”西门一瓢雪寻了个无人处,双臂抱胸看着自己的引路者,“说说你羁绊的事。”
“……”
“该做的任务我基本都做了,为你充的钱也不少了,结果到今天还是一级。三加一减,你每天到底给我减了多少分?”
“……”
“回答问题!”西门蓦地提高了声音,“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是说了什么话,还是做了什么事?你今天就明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