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混沌一片,一锅糊涂浆。
长安大本营作战厅里聚集着王朝最优秀的参谋军官,但这些高参们此刻基本上都懵逼了,他们的学识素养经验悟性此刻全部归零,指挥打仗全凭感觉,事实上他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每天把成千上百的新锐力量和大量的物资投入烈火熊熊的大火炉中。
这活就像饭店后厨里的小学徒干的那样——把干柴不停地往炉膛里添,不断催生锅里的温度。
机械的,毫无技术含量。
李轨也有些郁闷,战场形势这么乱,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也只能不停地往里面添燃料,至于将来会做出一锅什么饭来,他只能听天由命。
战争从这一年的夏季打响,三个月过去了,国库空了,府库空了,皇宫的各种小金库也被掏空了,皇帝本人主动带头搞勤俭节约,每顿饭都是三菜一汤。
菜是家常菜,汤是蛋花汤、鱼汤,跟普通中等人家差不多。
百姓们的生活也受到了影响,但距离民不聊生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户部呈请向工农商业加税,希望藉此凝结人心,让全国军民团结起来共度难关。
李轨让议郎们议论,议论了一天半,什么结果都没议论出来,于是李轨说:“税就不要加了吧,朝廷不能没有信誉。没钱,户部可以借,向民间发债券,利息可以给的高点。用盐铁税和关税做担保。还有就是卖卖各种证书,毕业证啊,荣誉证啊,结婚证啊什么的。当然要适度,国家名器不可贱卖。”
第一期户部债券面世,认购者寥寥,且多小散。出于对这场战局走向的不确定性,官绅富户们购买债券的热情很低,反而建业和吴郡的房价飙升的很厉害。
李轨很恼火,这些家伙明显是对自己信不过啊,这么快跑到江南去置办产业,想着事不巧跑江南去搞划江而治吧。
真是岂有此理。
“国家是一群人在一块地上遵循着某种传统共同写就的一段传奇,王朝是一家一族的历史记录,开创这段历史的就是开国之君,但书写它的却是所有人,有人浓墨重彩,有人轻轻一划。皇族不能一家独大,就像森林里不能只有一棵树,但皇帝家也不能无限制的仁慈,所有那些对我们有威胁的都要把他清除掉,毫不手软。”
“那你可知道什么人是对我们有威胁的呢?”
“那些不买户部债券的人。”
“啊,可是,我明白了,那些人见死不救,见危不扶,所以他们是恶人。”
“哈哈,人都有趋利避害之心,见死不救,见危不扶,只能说他道德败坏,他们当然不是好人,但他们并不是我所说的恶人,我所说的恶人是那些跟我们不是一条心的人。国家危难,朝廷没钱,若父皇是个暴君,我就给他们加税,我不给他们加税,是我不想做个无信之人,也不想给后代君王开这个坏头,他们明明手里有闲钱,宁肯去江南买地置产炒房也不肯支援我,可见我们不是一路人,这些才是我跟你说的那些恶人啊。”
九岁的李建点点头。
“儿臣明白了,皇帝也要有个三朋四友,危难时肯跟我们一起渡过难关的就是善人,反之就是恶人。”
“差不多是这个道理,那你说说看穷人和富人哪些是恶人哪些是善人呢。”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有钱的人知礼节,知荣辱,父皇身边的人有钱人居多,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所以有钱人是善人,没钱人才是恶人。”
“哈哈,你这个小脑袋瓜子都在想什么呢,我不是已经说了嘛,善恶之分不关道德品质什么事,而关乎利益。你怎么……”
李轨突然发现小家伙的眼神有些古怪,便在他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虎起脸说:“你早就明白了是吧,居然敢骗我,找打。”
小家伙乖巧地来了个投怀送抱,钻到了李轨的怀抱里,脆生生地说:“善恶之分只与利害有关,与真正的善恶没有关系,其实我还知道,它与贫富也没有关系。父皇不喜欢富人,无非是他们翅膀太硬,有胆气敢对皇帝不恭,穷人志短,畏惧皇帝罢了。”
李轨哈哈大笑,道:“你试着举个例子来说说。”
李建道:“就说这一回吧,国家有难,富人害怕,穷人难道就不害怕吗,孩儿以为他们也是害怕的,可富人们能拿出余财跑去江南买房置地,以避开危险,所以他们就不肯出钱买朝廷的债券,因为他们有退路,而穷人却无力远迁,买朝廷的债券就是买平安。这样看,当然是富人恶,穷人善。可若是哪个地方发生大灾荒了,穷人没吃的揭竿而起,对抗朝廷,而富人有吃有喝帮朝廷平乱,那时候穷人就成了恶人,富人就成了善人。”
李轨听了很满意,点着他的小鼻子说道:“所以治国其实很简单,分清谁是善谁是恶,然后拉拢善人打恶人。”
李建却打了个哈欠说:“父皇,我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