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招贤馆的大堂里秦馆主坐在堂中央,案桌前没有摆着各类需要处理的文件,反而一反常态地摆了一桌酒菜。
酒菜边除了秦馆主的一副酒杯竹箸外,他对面也摆着一副,似乎在等什么人来。
半响之后,医馆的馆主方鹊应昭前来。
方鹊拱手低头进门,在离秦馆主一丈外时再折腰拜礼。秦馆主开口让方鹊不着拘谨,这是两人密会,密会不需要外人前的那些繁文缛节。
方鹊收礼,坐到他一贯坐的那个位置上,但秦馆主却招招手道:“别做哪,把垫子挪过来坐孤我的前面,今天这酒局上没有什么君臣,只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朋友叙旧。”
方鹊依令来到秦馆主的案桌前,抬手想要为秦馆主斟酒,可秦馆主却先一步将白瓷碧纹的尖口酒壶提起,给方鹊和自己倒了一杯。
“谢大”方鹊正要开口,秦馆主不悦道,“不是说了今日这酒桌没有什么秦馆主,也没有什么医馆馆主的吗?就是两个老朋友叙叙旧、唠唠嗑、骂骂娘”
方鹊双手接过酒杯,还是恭敬道:“是!”
秦馆主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再继续纠正方鹊,他夹起一筷子的热辣牛肉送入口中,等嚼碎吞咽后,再嘬一口温得刚刚好的烈酒,然后说道:“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有滋味的东西。”
方鹊也痛快饮了一杯后说道:“酒从来就是一个没滋没味、难喝至极的东西,若是放给懵懂孩子喝,他们只觉苦涩、辛辣,是绝对不会喜欢再尝第二口的,但等孩子历经人事辛酸百苦后,他们才将这生活中的百般滋味融进酒里,所以长大成人后,人们就喜欢饮酒了,因为这酒没有人生苦、没有遭遇烈,还能麻痹人的神经,使人暂时忘记烦恼,也因此人间酗酒来逃避现实的人年年代代都有,数不胜数。”
秦馆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没有小口小口地嘬,而是豪放地一饮而尽,秦馆主将空酒杯放到眼前,仔细端详上面镂金纹,问道:“方鹊,你说这人间除了屁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外,可有成人不喜、不饮酒的人?”
方鹊沉吟了一会道:“不喜饮酒的人不在少数,但不喜又可以不饮酒的成人乃是凤毛麟角,罕见得紧,而这样的人大多出生贵胄,一般家境的人家是不可能养育出这样赤子之心的人的。”
秦馆主有些不信,反问道:“凭什么?我反倒觉得这些朱门大院里教出来的孩子个个狼子野心,怎么也喂不饱、喂不熟,反倒一些寒酸出身的士官每次受惠恩泽后都会感恩戴德,办事也靠谱些。”
方鹊不置可否,不知秦馆主是否言外有意,就识趣地明哲保身,不妄自评论。
秦馆主叹了口气,说道:“今日剑道大会举办,我也没什么心思处理那些文案,就像找来你,和你聊聊天,毕竟我身边没有一个贴心人”
方鹊提起酒壶为秦馆主倒满酒杯,回道:“臣,愿意听。”
秦馆主笑了笑,望着大堂外被雪覆盖白茫茫一片的白雪世界道:“你说这古代的君主老是自称‘孤’啊、‘寡’的多不吉利,可真的等我也登上着君主之位后才明白他们真是高瞻远瞩。”
方鹊不说话,做好一个聆听者该保持的沉默。
“早年刚继承这招贤馆的馆主一职时,我是踌躇满志,想要做着这做那,可很快我就发现我其实什么也做不了,想要制定一些减少秦人税负的政条,却全部给甘杜两家给驳回,你是不知道那满朝百官是怎么指责我的,都说我是年轻气盛,不谙世事、异想天开,如果骤然减赋税会使得招贤馆府库空虚,百官的饷银粮草都发不出,甚至可能拮据到连我也得亲自下田种地,才能弥补这个减负的空缺”
秦馆主啧了一下嘴,摇头道:“这样群臣反对的是数不胜数,我这个秦馆主当起来时没有自由和权利。后来随着我多年的运作拉拢、终于扶植除了一批我自己的势力,但这势力在甘杜两家前就像是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幼儿面对身体强壮的壮汉,没有一点还手之力,两者的力量太过悬殊了”
秦馆主从桌上的烤羊腿上撕下一大块肉,神情也不再那么凝重、绝望,他说道:“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中原人叫它‘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既然我培植的势力对付不了秦人,那就干脆找来另外的人来对付他们。只是这些计划施展了多年也不见什么成效,那些被我暗中引进招贤馆的中原人却一个个都被甘杜俩家下了黑手。近日不是来了个周御书院甲班的学生吗?我就派了一个我很看重的中原人过去,希望他们能互相认识、结成联盟,成为划破这黑暗的第一只火把!”
“可这火把都还没燃起来,就被人泼了冷水还硬生生地给拆散了。昨日我收到消息,说我派去的人竟然给甘杜两家的人给关在地牢里,险些被处死!后在我的暗示下,他们才勉强放了他一条生路。而我说实话已经心灰意冷,不抱希望,恰好我看中人也不愿再留在招贤馆,我也只好做个顺水人情勒令甘杜两家的人放他离开招贤馆,不然他还真不容易在甘杜两大世家的追捕下逃出生天。”
方鹊第一次给自己夹了些下酒菜,并说道:“馆主,酒喝多伤身。”
秦馆主又从地下取来一大坛酒道:“可不喝酒伤心啊对了,周御书院的那个学生也别给他用药丸压制修为了,他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如果他还能回去的话。”
方鹊不再说话,只是陪着秦馆主一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