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取来几幅阮遥的字帖。
郑绥选了一幅古隶书,是后汉辛延年的《羽林郎》。
又早已让人在门外备了车马,无衣给她收拾着褥垫衣裳,出门一应物俱皆妥当后,唯独还差了名刺,郑绥记得,当初温翁交给她一份郑家的名刺,后来,她是交给了采茯保管。
这会子,唯独采茯不动如山。
郑绥瞧着,愣了一下,把辛夷和无衣都唤了出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郑绥和采茯俩人时,郑绥到采茯跟前,喊了声姐姐。
只是要说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采茯语重深长地劝道:“婢子不管小娘子有什么理由,也不该这个时候出门,二十一郎君和温翁把二郎留下来,就是为了外面的事,娘子们行事不方便,交由郎君负责去办,小娘子再心急,也等二郎回来再说。”
“瞧着那位言女郎,先前说的粗俗不堪的哩语,可知那乡下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是好便好,但若是碰上个不好的,又或是乡里宵小之辈,不通礼义,婢子现今不劝,小娘子有个万一,届时,婢子万死亦难辞其咎。”
“没……”郑绥抱着采茯的手,摇头不已,“瞧姐姐说的,哪有这么严重,不过是过去看看,我又不和他们动刀动剑的,而且,你看,我把那长庚都带上,另带了二十个护卫,刚才我不是又确认了一下,离他们家那儿不过两刻钟的路程,到时候,真遇上个不讲理的,我们还可以跑。”
“是不是,姐姐。”郑绥望着采茯,不停地摇着胳膊,“姐姐也跟着,瞧着不对劲,我们落跑就是了。”
“小娘子……”这几年。郑绥已是很难得在采茯面前露出这样的皮赖了,采茯觉得亲切,又觉得头痛,连连摇头。
“好姐姐。就这一回,我保证就这么一回,况且,上次那么远的距离,阿兄还是带着我去瞧了一趟十九从叔。这回若是阿兄在,也定会管这件事,既为同族人,就该同气相求,同声相应,家族才能壮大,才能繁盛,这是阿兄说过的话,这回是阿兄不在,我就替阿兄管一回。”
采茯直白道:“小郎才不会愿意小娘子去管。”
“那是有阿兄。当然不需要我去做,如今阿兄不在……我就帮阿兄做他想做的事。”说到后面,声音里带着鼻音,“我比谁都了解阿兄。”松开采茯的手,转身跪坐到榻席上,仰身倚靠在凭几上,手中还抱着一个隐囊。
采茯抬头望去时,郑绥虽仰头望着屋顶,一滴眼泪还是从眼眶里窜了出来。
心里却是想着,哪怕郑绥再不愿意接受五郎罹难的事实。只怕或多或少,心底都已经开始徘徊,坚持不了多久,若是再过一段时日。还没有五郎的消息……尤其最近,每每早起时,摸着枕巾是湿的,郑绥只慌说是出汗的缘故,采茯却疑心是郑绥夜里落的眼泪。
想到此,采茯上前蹲下身。掏出手绢欲替郑绥拭去脸上的泪珠,只是郑绥却忙地移开脸,直接用袖子摸了一下脸,采茯瞧了眼衣袖口,这件新衣裳,还是卢娘子从建康带过来的,说是建康新出的料子,叫云锦,取其色泽光艳,犹如天上彩云之意。
新衣今日才刚上身。
采茯叹了口气,转身打开屋子里的橱柜,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匣子,拿出那张大红的名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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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上了马车,郑绥一直就抱着采茯的胳膊,靠在采茯身上,这样的亲昵,随着年岁的增长,近一两年,郑绥已经很少做了。
采茯摸了摸郑绥的脑袋,说了两句,“也好。”
路程是真不远,临出门前,采茯到底还是让长庚先过来探过一回路。
待马车停下来时,郑绥偷眼瞧着外郎的家门口,除了外郎口中的阿舅并十个仆从外,多了一辆华丽的牛车,大约是步府的人。听说南地人嫌马高大,难以驾驭,坐不惯马车,出行多是坐牛车,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而外郎的阿舅,先时让外郎逃开了,只扣住外郎的妹妹言姐儿,这会子见到外郎,忙地吆喝仆从,要抓住外郎。
只听到马车外,传来长庚一声喝止,“慢着。”应是把外郎拦在身后。
接下来,却听到一阵粗声粗气的戏谑声,“哟,你这小崽子,能耐了,从哪儿找来的帮手,倒象模像样,怎么,想和老子干仗,信不信,老子直接把你这野杂种,驱逐出江州境内。”
郑绥听了不由皱眉,直接便想掀帘,却是让采茯拦住。
只见采茯轻扣了车窗,待长庚近前来,采茯没让郑绥出声,而是轻声嘱咐道:“弄清楚对面牛车上是什么人?若是步府的人,直接把名刺递上去,如果不是,先离开这里,我们去步府。”吩咐完,又叮嘱了一句,“不要和外郎的阿舅纠缠。”
一看就是个痞子,不是讲理人。
长庚答应一声,郑绥只偷眼瞧着长庚转身便去找外郎的阿舅,具体详情,却是不知。
在马车上大约坐了有一刻钟,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嘻笑声,“这就奇了,荥阳郑家的人,这会子正在我们府上聚会,怎么这儿又出现另一拨,别是招摇撞骗的。”语气微微一顿,又道:“十二郎,不如我们押着这些人去府里,让郑二郎好好辩认一二。”
声音很响亮,好似特意说给他们听的。
声音又很清朗,应是一位小郎。
只是听在郑绥耳中,却是很刺耳,若不是采茯抱住她,大约她会气得要掀帘下车了。
前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