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萧太守出门,回转身,桓裕一眼就看到站在前方的沈志,只瞧沈志脸上的神色明显一紧,心虚地撇开眼。
桓裕从沈志身前经过时,说了句,“跟我进来。”
说着,径直往前走。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耳畔的北风呼啸而过,仿佛永远停不下来,无休无止,阴沉沉的天空,好似一口倒转过来的大铁锅,密不可透,把整个大地都扑罩在这片严寒冰冻之中。
又是一个严冬,这雪已经连续下了近两个月,没有间断。
持续的冰冻,使得一场大雪灾,降临在楚地境内,各地传来的消息,饥寒交迫中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涌出来的难民也越来越多。
自一个月前,徐州城开始设立了粥棚赈灾。
时至今日,难民数量已逾十余万众,并且还在不断增加。
这次,已经是第三次,召集徐州城中大户捐粮赈灾了。
望着案几前摊开的文书,桓裕喊了声先生,一抬头,察觉到沈志浑身打了个颤栗。
噗地一声,桓裕便笑出声来。
“三郎。”沈志一脸窘意,紧张的神情倒是松懈了几分,不过,桓裕既然不提昨晚上的事情,他自是不会傻不愣地撞上去,于是和桓裕商议起赈灾事宜。
及至晌午时分,桓裕和沈志俩人打算用完午饭,出徐州城外去查看灾情,刚让人传饭,就有僮仆进来禀报,说是夫人派人过来传话,请将军得闲去一趟正院。
桓裕抬头看了眼僮仆,问道:“可说了,有什么事?”
“说是采茯姑娘说,她不是府上的婢仆,只是暂居在府上。夫人不好处理,请将军回一趟正院。”
一听这话,桓裕皱了下眉头,早上的时候。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明了,他不信,殷氏连这事,都还要请示他,想到这。神色淡了许多,“知道了。”
挥手让僮仆退下。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气氛过于沉闷,沈志又见桓裕肃着一张脸,揣度着大约是要追究昨晚上的事,正想着找个借口溜开,忽然听桓裕轻声问道:“先生,你说,女子是不是都很容易变心?”
沈志一听,吃惊地张大嘴。收都收不拢,圆睁着一双眼直直地盯着桓裕,
约莫话一问出口,桓裕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心中所想,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地说出来,想想都觉得荒唐,忙地摆手,“不说了,先生自己用饭。我得回一趟正院。”
说这话,语气很生硬,甚至透出几分窘迫。
沈志心头,顿时松了口气。
再瞧瞧桓裕。丝毫没有要追究前事的打算,又听方才那僮仆话里的意思,应该是一早桓裕回正院,把采茯交给了夫人处置,微微犹豫了一下,便关心起采茯来。问:“三郎打算怎么处置采茯姑娘?”
桓裕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反问道:“先生希望我怎么处理?”
“采茯姑娘模样性子,瞧着不错,对三郎也上心,留在三郎身边服侍也不错。”
“就是太上心了。”桓裕淡淡道。
沈志一脸苦笑,“昨日的事,是我怂恿十郎的。”
“我猜到了,要不桓覃没有那份胆子。”桓裕说到这一顿,抬头望了沈志一眼,又含笑道:“先生,我该感谢您才是,如今我才发觉,这二十多年是白活了。”
沈志愣了一下,细细品咂桓裕这话的意思,回过神来时,桓裕已经走出了屋子。
——*——*——
“十娘来了。”
石兰迎到门口,伸手打起毡帘,让郑绥进屋。
郑绥对石兰点了点头,听到屋子里很安静,遂问道:“阿嫂今儿怎么样了?”
“晌午喝完药,睡了一觉,刚醒过来,正说要打发人去请十娘,不想十娘就过来了。”石兰笑了笑,领着郑绥进去。
屋子里铺有地炕,一进屋,腾腾热气就迎面扑来,郑绥脱了身上的斗篷递给终南,又脱了高齿木屐,换上丝履,穿过深色帷幔隔开的外间,进了里间,大嫂李氏的身体,一直不见起色,整个冬日里,多半是躺在床榻上,别说出门,连床榻都很少下。
“阿嫂。”郑绥喊了一声,走至床榻前。
李氏仰靠在床头的隐囊上,侧头笑望着郑绥,一双瘦细的手从素色麻被里伸了出来,拉住郑绥的手,“来了。”
郑绥只觉得李氏的一双手,哪怕是从被子里出来,也凉得厉害,好似没有温度一般,忙把李氏的手,重新埋入麻被里捧着暖炉渥着,自己在床榻旁一把低矮的胡床上坐下,又见李氏眉目舒缓,蜡黄的脸上,笑容轻盈,心情极好,想着方才听底下仆妇回禀,大兄郑经身边的齐五回来了,于是含笑问道:“瞧阿嫂这么高兴,是不是阿兄就要回来了?”
李氏点点头,“方才齐五带了信回来,过几日,是阿家的祭日,郎君会回来一趟。”
“十六卷《阿弥陀经》,我已经抄完了,这会子带了过来交给阿嫂。”郑绥说完,晨风便捧着一个木匣子上前。
生母的祭日是在二月初,去年祭日焚烧的《阿弥陀经》,就是郑绥抄写的。
这个寒冬,持续的大雪灾,天气是越来越严峻,流民蜂起,郑家在荥阳设立了十余处粥棚赈灾,这原是惯例,一旦出现天灾,荥阳境内的大户,就筹粮救济难民,只是郑家如今不比从前,两年前那场浩劫,坞壁被摧毁,物资遭洗劫一空,经过这两年,元气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至于荥阳的境内的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