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纷和郑缡进了院子,上前给李氏行礼,李氏看着她们俩笑道:“今儿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娄先生病了,今天下午放半日的假。”郑纷伸手扶住郑绥,没让她起身,倚坐在郑绥旁边。
李氏抬头望向郑纷,满是诧异,“娄先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又转头望向身侧的李妪,李妪还未回话,只听郑缡闷闷道:“有两天了,前天我就去看望过娄先生,说是旧年留下来的顽疾,已请了医婆。”
若说这里面谁最关心娄先生的人,郑缡是第二,没人敢居第一,
郑纷还和娄先生有几年师生情,但郑绥刚回来不久,没去上过几天课,对于娄先生的印象,是永远穿着一身宽袖长袍,板着人,不拘言笑。
而李氏的关心,缘于主母对家下里先生的关切。
难得看到五姐郑缡面有忧色,郑绥不由问道:“那阿姊怎么到这儿来,今儿没去看望娄先生?”
“我自是惦记着去。”郑缡一脸无奈,前天她去看娄先生的时候,娄先生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甚至她在屋子里似还闻到了血腥味,而娄先生头一回对她面露愠色,把她赶了出去,并令她别再过去了。
她很是不解,因而,今儿想过去看望先生时,便欲拉着四姐结伴一起过去,只是四姐听后,说既然一起,不如把十妹也拉上,故而就过来守勤园了。
“原本是要过去的,只想着你在家里闲待着,不如过来邀你和我们俩过去。”
听了郑纷的话,郑绥哦了一声,望向一旁的阿嫂。
李氏见了,笑了笑,“娄先生来我们家学,也有五六年了,既是病了,你们去探望也是应该的,尽尽师生的情分,我令人准备些药材,等会儿你和阿和阿吉一起过去吧。”对于娄先生,她实在谈不上喜欢,她觉得女子如娄先生那般,太过特立独行了,也并不适合在女学里教课,只是听说,娄先生是阿翁请进家学的,方作罢。
郑绥听了阿嫂的话,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姐妹们在廊下说着话,直到夕阳落下时,才一起出门去看望娄先生。
家学设在府里西边的深柳堂,分前后两院,前面是男子学堂,后面是女子学堂,而家里的先生,就住在紧靠着学堂旁面的那一排排如同星罗棋布的院子里。
只是她们姐妹到的时候,看到跪坐在屋子里的人,不由一愣。
然而,只片刻间,郑缡唤了声阿叔,郑纷和郑绥忙地唤了声阿耶。
“你们几个来了,进去见见先生。”此刻,郑瀚脸色实在谈不上好,语气明显都还有些生硬。
几人忙地答应,绕过屏风。
郑绥不自觉地放慢脚步,落在了最后面,她只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娄先生半躺坐在屏风后的榻上,而父亲却跪坐在屏风外的席上,两人的脸色都不似很好,如同吵过架一般。
郑绥正自打量着娄先生,不意料正对上娄先生的目光,郑绥不知道说什么,便咧嘴一笑,只是不曾想到,娄先生脸色突然一变,目光有些渗人,注视着郑绥,半天没移开,连着一旁的郑纷和郑缡都起疑了。
只听郑纷忙道:“先生,这是我十妹熙熙。”
娄先生似恍过神来一般,转开了眼,“有劳三位小娘子过来了,回去代我谢谢李娘子。”
郑缡忙道:“先生客气,原本我们该来给先生侍疾才是。”
侍疾?
娄季华口中呢喃了这两个字,嘴角微微抽蹙了两下,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都回去吧,我是个病人,没得把病气过给几位小娘子了。”
“先生。”郑缡唤了一声,原本她想多待一会儿,只是想着娄先生的异样,又想着阿叔还在外面,“那我明天再看来看先生。”
“不必了,我估计的得休养一阵子,方才我已和二郎君说了,为了不耽误小娘子们的课,请郑家另外再聘一位女先生。”
一听这话,郑缡不由惊讶不已,好歹还有几分理智,“先生不教我们了?”
郑绥在旁边瞧着郑缡的神情,想着若是阿耶这会子不在外面,只怕五姐早就跳起来了。
娄季华微微点点头,目光望向那扇屏风,“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在郑家待了六年了,是该回家里去看看了。”
“可我不想先生走。”郑缡情绪明显受影响,而郑纷和郑绥也止不住地惊讶,以至于屏风外窸窸窣窣的声音都没怎么留意。
郑缡又说了几句话,才有些不舍地告退,郑绥在一旁瞧着,五姐性子爽朗并非粘乎之人,能流露出小儿女之态,约莫和娄先生真有几分感情,虽是心里感慨五姐和娄先生的感情,但她也没忽略,娄先生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几分生疏,更有几分冷漠。
而这,并不能归根于她和娄先生彼此不熟,相反,在郑绥看来,若果真仅仅不熟,见面时,应会多有几分客气。
一时间,郑绥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早早离开这儿才好,一听五姐告辞,便急着跟在四姐后面,转身离开,只是才刚绕过屏风,就听到四姐郑纷咦了一声,“阿耶离开了?”
旁边的仆妇忙地回禀,“二郎君方才出去了。”
“阿叔怎么说也不说一声就离开了。”郑缡嘀咕了一句。
郑绥跟在后面没有说话,出了屋子,下台阶的时候,一眼就瞧见父亲立在中庭的一棵柳树下,身着缁衣,长身而立,此刻,背着手,锁着眉,似陷入了沉思般,郑绥瞧着四姐郑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