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建德县主又过来了,她要见娘子。”
“不见,把她给我拦住,不许她上东山。”郑绥紧攥着手中的毛笔,一上午的好心情,没了踪影。
建德县主,是指袁婵,她是今上的侄女,今上立国后,得了一个县主的封号,封邑在建德,与萧令姜的封邑淳安相邻。
去年夏天,袁婵第一次来临汝找她,打的旗号是为解决两家封邑相邻处的田地灌溉争端。
郑绥还为之纳闷不已。
萧令姜的封邑,五兄一直有派人打理,她真为了封邑上的事情,也合该去找五嫂,不该来临汝找她。
自那年,杨枊楼事件后,袁婵一直仰慕桓裕,郑绥是知道的。
然而,到底十来年了,袁婵连儿女都有了,背后骂她两句,或使使跘子,令她不痛快,她相信袁婵绝对能干得出这事。
但这么明晃晃地找上门来,没皮没脸地凑过来,郑绥还是不信。
只是心底始终有提防。
谁知,见过之后,郑绥才大开眼界,哪里是为了封邑上的事情。
袁婵是冲着桓裕来的。
真是再一次刷亮了郑绥的眼界。
她夫丧的齐衰服期才满,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愿效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亏她想得出来。
上次郑绥断然拒绝,将她赶走后,歇了有一年半,谁知,她竟又来了,到临汝已有小半个月,只是郑绥一直没有单独见她。
“我让侯一派人过来,守住入山口,人派过来没有?“
难得面对郑绥严厉的询问,回话的阿方不由结巴了一下,“已……已经到了,早在山下守着。”
“那就好,郎君呢?”
“郎君在书房。”
“让齐五看着,今日不要让郎君下山。”
“娘子,建德县主带人堵在下山的路口,娘子要下山去族学里,各房总有人,会上来找郎君,这样让人看着,也不太好。”
进来的刘媪解说了一通,瞧着郑绥脸色一变,又劝道:“娘子不如见她一面,把话说清楚。”
郑绥闻言,怒气冲冲地道:“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去年第一次见面,我就和她撕破了脸皮。”
“娘子,都说清楚了,你就没必要怕她了。”
“谁怕她了。”
郑绥瞪了眼刘媪,脸都红了,“我就不想她上山,更不想她见到郎君。”
“这样的话,娘子何必弄出这么大阵势,这么拦在山下,也不是事,我听来人说,她今日带着榻席,在通道上守着,可没打算走。”
话音一落,瞧着郑绥急得变了脸,刘媪老神在在地道:“娘子,就算她上了东山,君侯岂是那么好见。”
这一点,刘媪还是很自信。
她口中的君侯,是指桓裕,君侯是一种尊称。
“你小瞧了,她对这归去来兮堂,可比你我都熟悉呢,一不留意,她就能晃到裕郎跟前去。”郑绥想想,就觉得憋屈。
她记忆中的袁婵,还是个知羞耻的小娘子。
是不是一旦成了皇家的人,有了无边权势,有了无上地位,遮羞布全扔到臭水沟里去了。
竟觊觎起别人的夫婿。
刘媪极为不耻,咬牙切齿狠狠道:“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还有你没睢见的,上次在文曲苑的客宴上,她盯着郎君的眼睛,大似铜砣,都凸出来了,她那心思,在场有一半的人,都看出来了。”
一提起这个,郑绥就更来气了。
之前四房的人,对袁婵可热情了,后来,弄清楚了情况,现在虽然对她淡淡的,但更多数时候,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
她一不小心,竟成了家中的笑话。
况且,这次袁婵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位陪同高昌长公主,就是那位去过衡山,嫁入殷家的袁二娘子,袁纲称帝后。
三位嫡女,唯有这个二女儿获得长公主的封号。
这位高昌长公主,更不是什么好东西,自从做了长公主,私下里养的面首,不比当年淮阳公主少,淮阳公主成了东阳县主后,私德反而好了起来。
郑绥听四嫂殷氏提过,袁二娘从前与夫君,相敬如宾,夫妇和顺,没料到,会走到这一步。
“郑十娘,为了躲我,你还真煞费苦心呀!”
“谁躲你了。”郑绥抬头,瞧见从芦苇丛中冒出来的袁婵,气红了脸,她要去族学教课,因此,特别选择了一条小路下山。
再迟钝,郑绥也反应过来,袁婵在山下的大路口,摆了场空城计。
到底是谁煞费苦心。
瞧着眼前的袁婵,一身青衣,尽卸铅华,妆扮成婢女模样,躲在小路口前面那片芦苇丛中,头发丝上还沾有芦苇的纤毛,已没了半分形象可言。
守在小路口的十来名部曲,对于袁婵的突然出现,也吓了一跳,没料到,好好的大家仕女,会藏在芦苇从中。
一个个满怀愧色。
瞧着这一幕,此刻,郑绥有几分赞同刘媪的话。
袁婵上了东山,又如何,反而她弄了这么大阵势,徒添笑尔。
郑绥朝着部曲挥了挥手,又对身后的阿方吩咐一句,让山下的部曲都撤了,尔后,不许阿爰等仆从跟着,独自向袁婵走去。
九月的芦苇,有那长长的茎杆,如丝絮般的穗端,在秋风中飘荡,摇曳起伏,呈现出一道道土黄色的波浪,耳边伴随着风吹穗叶声,好似水拍河岸,十分的悦耳。
又仿若倚靠在河边大石上,看夕阳西下,听水流涓涓。
只是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