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是大族,族中人口众多,谢幼兰作为当家主母,每日经手事务繁多,家下客情往来,官场人情交际,一样不敢懈怠。
近到,询娘刚生了位女郎,远到,四房讯郎要娶媳妇。
哪一桩,她都得顾及到,事事兢兢业业,唯恐落人话柄。
她出自大家,管家由阿娘亲自教导。
她自谓,嫁进郑家十余载,尽心尽力,上敬长辈,下恤子侄,连与夫君都没闹过脸红,不想,今日倒是与小姑郑芊,起了争执。
“郎君回来,娘子还是先和郎君说一声。”傅母和氏劝道。
“有什么好说的,我自己都觉得挺没意思的。”
“娘子……”
“朝中事多,就别拿这事去烦郎君了,横竖我已经拒绝了,她郑九娘总不能厚着脸皮把孩子送过来,何况这个时候,郎君也不会让帮她带孩子。”
谢幼兰摆了下手,懒洋洋地靠在身后的隐囊上,她近来又有了身孕,每到下晌,总提不起精神,以前怀九郎和十三郎的时候,也没这样。
“是是是,郎君昨日还嘱咐娘子好好养胎,少操劳些。”
傅母和氏笑眯了眼附和,尔后,又有些替自家主子不平,“论理,九娘是有点太任性了。”
太子要去趟临汝,九娘想跟着一起去看望一双儿女,这也罢了。
只是她眼下有个儿子不足一岁,带着上路不方便,留在东宫,她又不放心,于是想把孩子放在郑家,让谢幼兰帮忙照看。
要是大些,也无妨,可孩子才一岁不到,谢幼兰哪敢接,她自己曾夭折过两个孩子,知道这么小的孩子不好照顾。
况且,皇子皇孙,又哪里好照顾。
“你瞧着吧,她肯定会去临汝。”
瞧着自家主子的语气,极为笃定,和氏愣了一下,“那孩子怎么办?真把那么小的孩子带出门?”
“行了,不是我们操心的事。”谢幼兰已不想多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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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九娘自入东宫为太子良娣,袁循一朝得偿所愿,自是欢喜不尽,且不说专房之宠,但凡九娘有所求,袁循从来无所不应。
而在郑家,对她进东宫为妾,家中多有欠疚与怜惜。
因此,今日突遭五嫂谢幼兰拒绝,郑九娘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和五嫂争了两句,回了东宫,脸色都没有缓过来。
太子袁循回宫后,得知情由,又急匆匆跑了趟郑府。
“她去临汝做什么,你这趟去临汝,又不是游山玩水的,带上她岂不累赘。”郑纬质问道,语气极不客气,他原本都打算进内院了,接到门房传来消息,还担心出了什么大事。
以至于身为太子的袁循,宵禁过后上门。
袁循满脸尴尬,“娘亲想儿女,也是情有可原,阿姜和阿诤离开她身边也有三年多了,一直没机会带她去见孩子,这次我过去……就顺道带她去看看孩子。”
郑纬闻笑,冷笑道:“你们这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去注意那两孩子。”
“不至于吧。”
郑纬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但到底压了压火,语重深长地劝道:“子矩,你和阿细已有欢郎,把这个孩子,好好养大,诤郎和阿姜,有十娘照顾。”
“更何况,十娘每年都会把孩子的画像寄给九娘,真关心孩子,也不必过去这一趟。”
“你这趟过去,不能耽搁太久时间,要越快越好,北地的局势,瞬息万变,良机,同样是一闪而逝。”
瞧着袁循,尚且一脸疑惑,郑纬少不得多说两句,“朝中已有了建议,东中西三线,同时出击,你心里要有个底,战争可能随时都会爆发。”
“五兄,我从含元殿出来时,阿耶还没有下定决心。”袁循满心怀疑,他是不太相信这话,但又因这话是郑五郎说的,平白添了几分信度。
“就是因为陛下没有下定决心,出征日期未定,所以你才更要抓紧时间,北伐可能是一个月或三个月后,但也有可能是明天,抑或是后天。”
眼下,南地四海升平,国泰民丰,
国库充盈,北伐的军费,最不用担心,在此情形下,朝中一大半的人,都赞同北伐。
只是郑纬发觉,自从袁仲宣称帝后,帝位坐得越久,身上的那份果断,又消退了不少,加上他生性多疑,以至于在许多重大国策上,越发地举棋不定起来。
南阳宗家的部曲,多数跟着宗侃去了边境,郑家的部曲仍据守于荥阳……若大齐北伐大军,与北地与世家大族及地方豪强相结合,平定叛乱。
统一,将指日可待。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郑纬整个人就热血沸腾,“你明日就去临汝。”
“但九娘……”
“别再考虑这些了,你要是不放心她在东宫,让她带着欢郎,来郑家住一段时间。”
袁循见郑纬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只得轻嗯一声。
只是第二日,郑纬回府,接到消息,欢郎送去了宫中,袁循带着九娘一道离开了京城,郑纬气得砸碎了一个象牙笔洗。
“九娘回建康后,你得好好训导一下她,没她这么胡来的。”郑纬一回内院,就和谢幼兰说起这话。
谢幼兰先是一惊,尔后,心中了然,瞧着郑纬脸色铁青,只得出言劝道:“阿九是出嫁女,她又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亲,三十多岁的人,要真这么做,她脸上也过不去。”
“况且,袁家那边,都没有说话。”
在谢幼兰看来,九娘会这么做,也和袁循的纵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