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看书>言情总裁>高门女>第四百三九章 得陇望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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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桓令姗和周冲的婚事彻底订了下来。

桓周两家,行了纳吉之礼,八字相合,上上之卦,周家正式下了聘书,婚期定在后年十月。

如此一来,桓度作为兄长,他与萧令姜的成亲之期要在这之前。

窗外秋风吹过,落叶簌簌飘落。

帘帏半卷,金色的夕阳斜射进屋里,落在黄地羊树蜡染屏风上,一侧的高几上,相对摆放两瓶盛开的野菊,雅致而宁静。

对面榻席上,郑绥上身着一件绿湖色襦裙,头上绾着简单的堕马髻,此刻,脑袋微微低垂,手里正捧着一卷来年的黄历,挑选良辰吉日。

“夫人,李家来人了。”

听了辛夷的禀报,郑绥抬头,眼里闪过一瞬间的迷茫,片刻,微蹙了下眉头,没有立即开口说话,望向辛夷的目光,带着询问,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李家遣了两名仆从过来报丧,说这个月十九,李娘子已经病亡。”

话音一落,郑绥脸色大变,失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距离李雪遣送回李家,已达十年之久,这些年,又再无来往,以至于,她几乎都快要忘记有这么个人了。

只是她若没记错,李雪比她还小,才三十出头。

辛夷忙回道:“听来人说,这两年,李娘子的身子一直不好,今年入秋以来,经了两场寒风,一病不起,突然就这么去了。”

“派人告诉了郎君没?”郑绥问道。

“没有。”又听辛夷解释道:“今日一早,国相和七郎来找郎君后,一直没有离开书房,所以先过来向夫人禀报了。”她口中的七郎,是指郑继,这些年,一直任庐陵郡国大农令,掌管郡国内所有赋税收入。

郑绥沉吟了一会儿,“赏他们家五十两黄金,择吉地安葬。”

“喏。”辛夷应一声,又问道:“郎君那边,还要不要说一声?”

“该告知一声。”郑绥淡淡地看了眼辛夷,叮嘱了一句,“不要自作聪明,我不至于与一个死人计较。”

辛夷听了这话,脸羞愧地微微有些烫红,应了声唯,“是婢子狭隘了。”

郑绥知道辛夷是为她着想,没再出言责备。

夜里的时候,李家来的两名仆从,去了外院见桓裕。

早在见到两名仆从前,桓裕已从齐五口中得知所有消息,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平静,直到其中一名精瘦的男仆递上一卷白帛,帛上绘有一幅雪夜图,桓裕只看了一眼,眉角轻扯,转头盯向候立在侧的仆从,“你是七郎?”

带着笃定的口气。

扑通一声响,精瘦的男仆激动得跪下身,两眼发光,“是,我是小七。”他是李家七郎,李雪胞兄,当年,桓裕推荐他去国子监读书时,曾见过他一面。

“你起来。”桓裕望着一身仆从打扮,略显老气的李七郎,淡淡说了一句,收回目光,十几年前的少年读书郎,目光清朗,不沾尘事。

一转眼,变成了精明的中年人,胡须糟乱,满身沧桑。

“将军,……”李七郎一见桓裕瞧着那幅帛画,似没听到一般,顿时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屋子里很安静,堂下站着一名随同李七郎一道过来的老年仆从,齐五候在门外,高几上儿臂般粗大的烛火,随门外吹来的风舞动,火焰跳跃。

偶尔发出叭啦的声响。

似过了许久,又似只过了片刻,沙漏里的细沙,未见增多。

突然听桓裕开口问道:“这是她画的?”

“是,是阿妹画的。”

李七郎急忙应答,又担心桓裕不信,似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阿妹返回李家后,立意要学作画,家里便花重金,替她聘了位女先生,一学就是十年,阿妹没有一日懈怠,这幅帛画,是她这十年来,画得最好的一幅,连教她的女先生,都称赞她可以出师了。”

“阿妹病中也说,十年只作一幅画,今日功成,画作终于能让人看了,所以让我务必把这幅帛画送到将军手中。”

对于李七郎的话,桓裕深信不疑,甚至没有一丝意外。

她那么聪明,永远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总能恰到好处。

一幅《雪夜图》,勾勒的是他们初相见的场景:天晚遇风雪,无归处,入夜灯火明,酒肉香。

桓裕虽不懂画,但在郑绥身边瞧得多了,也能够看出来一二,至少,这幅《雪夜图》,从布局到景致都很丰富,但到底心胸与笔力不够,显得单薄,无厚实感。

丹青名家,皆出自世家大族。

在书画一途上,家学、天赋、师资、勤勉,缺一不可。

哪怕再给她十年,她也难及上,郑绥十岁时的练笔之作。

哗地一下,桓裕把手上的帛画合起来,随手安放在几面上,问向李七郎,“她可有什么遗言?”

“阿妹临终前曾感叹:四郎幼时长得肖似将军,不知而今,是何等模样,但恨此生无缘得见。”

“就这一句?”

一见桓裕出言质疑,似不相信,李七郎登时噤若寒蝉,束着手,硬着头皮回道:“只这一句。”

“好,帛画我收了,你们下去歇一晚,明早就离开庐陵。”

听了这话,李七郎心中一惊,微抬头,飞快地瞥了眼跪坐在榻上的桓裕,神色寡淡

,看不出丝毫情绪,顿时,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这和妹妹原所说的不一样。

甚至不符合他们家里人所猜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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