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东亭老汉秦克明
秦克明从昨晚就睡不着,不知道狗日的致庸跑哪里去了,到现在还不见踪影,唯一那辆二八大杠也不在,他真怀疑是不是狗日的把车卖了。
晚饭也是小婧散学后回来做的,他闷声吃了半碗,心里总有点不踏实,吃不下饭。便带着旱烟斗,披着一件衣服出门,走上公路等,一直到十点,这孙子还没回来。他等不住,只能先回去睡觉,不料这晚上净做噩梦,梦见这坏怂浑身是血,被人砍了十七八刀,面目全非,哭着喊着要他报仇。
他被这噩梦惊醒,惊出一身冷汗,一整晚没睡着,总是提心吊胆,等到天刚蒙蒙亮,给小婧留张纸条,便自己步行进城。
他要去找,不找到不放心。
这坏怂从今年开始,就莫向家里要过一分钱,他干的这个收酒瓶,最后都得交到张全友这答。秦克明知道,他能找的地方就这几点,张全友废品站,还有连手李小平家。李小平家是顺路,他半个多小时就走到,敲开门,他准备询问李小平,可李小平不在,只有他答李大逑。
“大逑,高的自庸昨晚莫回家,袅的小平在唍?额问一哈。”他好言好语问。
李大逑已经吃完早饭,正在炒豌豆,闻言头也不抬地答:“这砸肉的,昨晚就莫见人。哈嘛是袅的自庸,把高的小平,引着阿来活拐去了,额还要问你哩。”
秦克明有些生气,你不知道就算哩,怎么还倒打一耙。当下跺跺脚,哼一声,直接从门前离开。
离开后,他转念一想,有些不放心,又悄悄返回李大逑家,待在院墙外面的墙壁上,偷听里面,看李小平这孙子在不在,李大逑是不是在骗人?他一直听到炒豌豆的声音,也没有听到大逑连婆娘说话声,知道莫任何收获,便直接离开。
沿着滨河路,他一直往城里走,这一走就是近一个小时,八点的时候,他终于赶到张全友废品收购站。站在门外缓口气,他直接进门询问:“张老板,额问一句话,你昨晚看见高的自庸喃?他昨晚莫回家。”
张全友刚刚收一三轮车的纸皮,正算账呢,听到有人喊当即起身出来,瞧见秦老汉,笑眯眯道:“自庸昨日下午拿到钱就走哩,五十块钱哩,袅的自庸真敢能干。”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秦克明正想继续问,这时刺啦一声,一辆公安边三轮停在收购站门前,车上下来三个公安,哗啦啦冲进收购站。
他被吓一跳,愣愣地看着这帮公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这时,公安扫视一眼旁边的秦老汉,并不在意,直接瞪着张全友开口:“张全友,昨日下午来你这答卖酒瓶的秦致庸,一个十六岁的娃娃,被人在滨河路小巷道抢劫,用刀捅哩,现在请你协助调查。”
秦克明只听到致庸被人捅了,后面的在也听不清,就像天塌了,整个人迷迷糊糊,不知道是怎么被人带到医院的,直到看见病床上的一动不动睡着的致庸,还以为这里是太平间。
“哇,额的心疼娃……”秦克明老泪纵横,扑倒在地上。
……
秦川做了个梦,梦见老妈周英看着他出车祸后的尸体,整个人精神崩溃昏厥过去,把他吓一跳,突然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他翻身爬起来,才看到眼前的秦老头,有些愣神。秦老头在04年就去世了,那年他刚上初中,13年还没等他大学毕业,老头逝世十年纸节。他的记忆已经很遥远,现在再次看到老头的音容笑貌,他忽然发觉重生也不是一件坏事。
还在嚎啕大哭的秦克明,忽然被人抱住,他立刻僵住,才醒悟过来,后人秦致庸莫死。
大悲之后大喜,秦老汉接着又嚎啕大哭,眼中笑着流出泪,和鼻涕纠缠在一起,好长一段时间,才回过神,注意到四周的眼神,顿时老脸一红。
秦川没觉得这有什么,他有很多话想和老头说,但就是无从说起,无从开口。
恰逢其时,一位警察走入病房,盯着病床上的秦川说道:“秦致庸,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李小平已经潜逃,我们在车站和公路布控,同时监控李小平家人,一有收获就会向你通报。同时建议你,在莫抓获李小平前,不要出医院,以免被走投无路的歹徒挟私报复。”
不出意外,李小平还是逃了,他也不过是初中辍学,勉强算混过社会,绝不会坐以待毙,但他能去哪?
秦川想不到,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心智还未成熟,就算潜逃也不会有缜密完备的计划。如果是他,在眼下1987年,绝对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坐火车离开这里,即使没有护照和签证,同样可以在南云边境进入缅甸,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但以李小平的半吊子水平,如果还没出省,如果警察速度够快够给力,绝对可以三五日抓到他。
他点点头,对警察道一声谢,说会安分待在医院,警察便直接离开。
如此,病房内便剩下只剩下秦老头,秦川感觉很头痛,他不会知道老头昨夜经历了什么,也无法想象到这半个小时的大悲大喜大起大落。
秦老头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左右打量着他,看只有腹部一处伤口,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喃喃自语:“莫事就好,莫事就好,莫事就好……”
就这样两人待在房间内,秦川没出声说话,想着心事。秦老头也没开口,保持沉默着,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斗吞云吐雾,不知道想什么。
无意识的摆弄着手里的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