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身畔走过的嬷嬷和丫鬟们虽是觉得有些奇怪,却也苦于手头有忙不完的活计,便也不去搭理,任由她一个人呜呜痛哭。
许是哭了许久,她垂下头死死的咬着下唇。
又疯了般哈哈笑起来。
她不明白,为何同样是人!同样是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为何她就要为奴为婢!而有些人则是日日享受美好的生活,当他们的命如蚂蚁,一个不高兴便能轻轻碾死。她不过是做错了事,却要这般苦苦折磨她,况且大夫人早就知道那时的一切不过是大少爷安排的。
他们子孙三代相处无比融洽,整日喜笑颜开,而她却要干着粗重活,刷着夜香桶,日食不饱,夜不让寐。
“哈哈……”莲儿的笑声霎时间传遍整个府邸,似咆哮又似发泄,更像是哀怨!
众人见她这般模样,均是心中一惊,面上却只是略显同情。
偶有些心性好些的,便也只是与身侧人轻声嘟囔道:“这般带着伤,睡不好吃不好,不但有碍身体,还折磨精神,怕是现在已经心智不清了。真是可怜。”
“是可怜!可我们也是做下人的,也不能做什么,还是莫要看了,赶紧干活去吧!免得一会儿挨打。”
不消一会儿,方才还满面同情的众人,均是刻意避开莲儿,各自忙去。
莲儿失魂般的转身离开,瞳孔木讷无光,嘴角的笑容亦是带着些许的诡异与冷嘲,她一步一步的走着,每一步都踏的无比木讷。
路过的所有人见她这副模样,均是不敢靠近,只是惊诧的看着。加之,现下那些个大丫鬟和嬷嬷都被管家叫去分置工作,便也没有人顾得上她。
炎炎的夏日,没有一丝风,院子旁的树木花草盎然生机,每个别苑都挂满了红色的绸缎,写着李字的灯笼高高的挂于廊前。偶有几个也井然有序的被家丁挂在树木鲜少的木柱上,似是要待到黑夜降临,将整个府邸都照得通亮。
前院的热闹与忙碌在莲儿的身后渐渐倒退,她颓然的朝着后院的水井走去,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
一抹浅蓝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井边,她怔怔的朝着井中望去。深深的水面上印下一抹阴影,她凄然的一阵惨笑,一滴泪滑落,水波微动,一丝涟漪往井壁撞去,反复数次,衬得倒映的人儿面容畸形。
她轻轻的抬起右脚,站在井沿上,正欲跨上左脚,竟被人一把从身后抱住,霎时失去重力,往身后倒去。
莲儿未觉疼痛,反倒觉得有些舒服,不由得有一丝晃神。
“你快起来!压得我疼死了!”背下的人儿有些吃力的说道,右手却终是怕她再次投井,不放松的拉紧她的衣袖。
莲儿闻言,方才条件反射般的侧身爬起,一时间也不说话,又准备朝井口走去。
地上的人正觉身上的重量散开,不由的松了口气,却骤然觉得手里抓着衣袖渐渐绷直,不由的一个激灵恍然起身。
“为何要投井?”
莲儿只觉衣袖上有轻微的力道,怔了怔,又听见身后是一阵有些耳熟的声音。却也只是虚弱的冷笑一声。
“你既不畏惧死亡,又为何要害怕活着?”
莲儿听完此话,浑身打了个激灵,霎时清醒了一分,却也终是背对着她露出满面的怅然。
身后的人见她头上的发髻散乱,单薄的身子借着日头照得她整个人微微泛着浅蓝色的光芒。心下一阵叹息,淡淡道:“性命是属于自己的,纵使你有权决断生死,可你的父母呢?是否也经得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
莲儿闻言肩头一颤,父母二字如同当头棒喝一般,将她敲了个清醒。
她缓缓的转过身来,眼睛一眨,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不受控制的滑落。
是!她确实承受不住现在的生活,经不起这般的折磨。可是如若她真的死了,那她远在乡下的父母该如何是好?当初家中无钱,也是她自告奋勇的让父亲将她卖入李府为婢。可现下虽是多年不曾团聚,却也不该忘记她还有父母,更加不该怨天尤人,毕竟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并没有人逼迫于她。
孟之玫见面前的人这般模样,不由的心底泛出一阵酸楚。她伸手拂开莲儿面上凌乱的发丝。仔细打量后,认出她是莲儿。不由得眸光一闪,换上柔和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讶然。道:“莲儿!怎么是你?”
莲儿抬眸,见面前的女子也颇为眼熟,兀自打量一番。又努力整理好思绪回想了一下,旋即脸色一变,面露歉疚道:“孟姑娘……”
孟之玫从她口中听出许多情绪,刚想说话,却陡然听见远处有声音传来。心下一急,便拉着莲儿往不远处的小片竹林跑去。
“孟姑娘……”莲儿见她这般警惕的模样,霎时狐疑,方想问话,却被孟之玫捂住嘴巴。
孟之玫在她耳边轻声嘀喃:“别说话!”
莲儿听话的点点头,只用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远处走进下人房的嬷嬷。
见嬷嬷们再次开门离开,孟之玫这才松开捂在莲儿嘴上的手,酝酿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
“你怎么会自寻短见?是不是有难处?”
莲儿闻言,一时哑然,不知如何开口。她垂眸,用手捏了捏淡蓝色的衣角,气若游丝道:“那日你离开之后,大少爷过后也出府去寻你。我以为大夫人和老夫人和好之后,也会对我从轻处罚。竟不料当晚大夫人大怒,我跪着求她,让她放过我。却终是被拖出去打了五十个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