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小娘情绪一直很低落,坐在床头羽睫微润,时不时还有低不可闻的抽泣。
一向把欢乐挂在脸上的小娘,从来没有这样子过。
这段时间和小娘的相处,头生非常喜欢,他又不是冷血心肠的人,虽然感觉大事急迫,一时间又找不到突破口,按耐住自己的心思,倒了一盏茶递给小娘。
从十方庙回来,小娘滴水未进,两眼怔怔的看着头生递过来的茶碗。
她是看出来了,自家的男人只喜欢自己的美貌,又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反而是眼前的这个小人儿,惯会心疼人,也不把女儿当作物件附属,处处对自己恭敬。
世道竟然还有这样对女子温和的男人,虽然还是个小孩,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家的女儿。
想到自己一世悲苦,小娘再也忍耐不住,抱住头生埋头痛哭。
头生没有想到小娘会抱着自己哭,只感到身上一股软玉温香,小娘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三千青丝也散开了,只闻到一股清香。
“小娘为何这么伤心?可是有什么难处?虽然我人小力微,但是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义不容辞。”
头生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种光道教导过自己。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如何自强不息?
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往也。此乃天下五道。
如何处理好这些人际关系?
智慧,仁爱,勇敢。
用智慧分辨出小娘不是个坏心思的女人,对她敬爱有加,始终保持尊敬,所以回报他的就是小娘把他当作亲人一样,比对白九儿都要真情。
“生哥儿,你说小娘是不是个坏女子?”
小娘抬起下巴,苍白的脸上泪痕狼籍,消瘦的面颊和憔悴的眼睛,感到不能抑制的痛心。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这一首钗头凤从小娘的口中念出,让头生愣了愣,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小娘竟然也会背诗?她可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情不自禁念出这句诗,小娘看到头生不可思议的眼神,身上一片发烧,一脸通红,感觉自己又丢人了,该不是自己哪里念错了吧。
患得患失,小娘自己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奴本出生在休宁县孙田乡,家父姓姚,奴从小被唤作滴珠,因为家中只有奴一个独女,虽然日子清贫,也让人心满意足。
有一年闹矿贼,县里的知县老爷召集周边乡里民兵操练,家父本来不用去的,但是贪图粮饷,里长说还能免家里五石赋粮,所以不顾奴和娘的劝阻,和乡里人同去了。
谁知,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小娘说道这里再也说不下去,眼泪犹如开阀涌出。
这种时候,哭泣的人需要的可能并不是安慰,而是一个安静的哭诉对象。
头生拉起小娘的手,默默让小娘感受自己对她的关心。
小娘平复了一下内心,收起脸上的泪意,咬牙切齿又说道,“有一种人最可恨,为了一点钱物,专把好人往坏人堆里送,娘就是听信了那媒婆的话,说有一户好人家,家道殷实,上面长辈和气,只有一个独子,也是听话老实忠厚。
娘信以为真,就匆忙把奴嫁了过去,哪知道那户人家却是人面兽心没有一个好的,婆婆是个嘴尖刻薄的,把人当畜牲一样使唤。
奴那丈夫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就是不会做正经事,公公看起来是个好人,把奴丈夫赶出家门,让他去城里找活干,谁知半夜无人就要来轻薄与我。
奴誓死不从整日以泪洗面,公公就骂我好吃懒做,不守妇道,整日相思男人,一副娼妓模样,正经人家怎么会这么辱骂自家儿媳,这一家子是要把人活活逼死,奴忍耐不住,找了个机会逃跑,准备回娘家哭诉,谁知......谁知。”
“谁知又遇到了骗子,被哄骗失去了清白不算,最后被送去了那种地方......”
小娘再也控制不住,抱着头生大哭。
想不到小娘身世竟然这么凄苦,遇到这么多坎坷,平日还能保持乐观开朗的性格,真是上天不公。
头生正要想一句宽慰的话,突然脸色大变。
有一年闹矿贼,县里的知县老爷召集周边乡里民兵操练......
这句话在头生内心不断放大反复。
昨天乡下的好多亲戚都来我二爸家了......
我大大跟我们说,让我们这几日不要轻易出门......
万境归空,不如归去。切记,切记,切记......
警铃大作!
白九和自己当初冒着偌大的风险进城,不惜重金笼络俘兵,就是为了成为内应,帮助营地大军攻城时,夺下大门放流民军入城。
头生一脸苍白,犹如生了大病。
“三儿,你过来、”
脸上笑容如故,和平常一样。
“生哥儿,你找我玩?”
“嗯,我听你说你二爸家旁边有个做糖人的,味道非常好,我们去买糖人吃可好?”
“真的?你买给我吃?”
看到头生点头,小孩子兴奋的手舞足蹈,拉着头生的手就走,生怕他反悔。
小孩子不怕走路,哪怕已经满头大汗,精神还是饱满,指着前面,说那就是自己二爸的家。
头生望了过去,和普通的人家没有什么两样,大门虽然打开,里面并没有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