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来说,挖马蹄就轻省一些,可以坐着慢慢挖。杨大川在泥水里打滚摸茨菇,芋哥儿跟沈阿嬷两人带着小板凳坐在田里挖马蹄,然后一起装好,让家里的驴子拉回家去。
姚哥儿怀孕也有三个多月了,胎已经坐稳,农村里怀孕也没有不下地的,她家今年也跟着杨大川家种了马蹄。许林又恰好这一段时日上山摘茶果去了,所幸家里的水田又正好跟杨大川家相邻,他如今肚子还不显,还能坐在小凳子上挖马蹄,偶尔跟芋哥儿、沈阿嬷在地头上说说话。
村里还有几户人家种了有茨菇马蹄的,多是些老人或妇人在家操持。村里青年壮汉都结伴上山摘油茶籽。
杨大川如今一心在家挖茨菇,不怎么出门活动,但也逐渐听说因为摘油茶果,各个村里都闹了矛盾。村里人自个吵架的;村与村之间持械斗殴的;更有上林村的一个汉子一个人进山摘油茶果,走丢不见,生死不知的;还有上山被蛇虫鼠蚁咬的,更是不知凡几。
杨大川摸摸后脑勺的冷汗,今年官府出面,尚且有人去闹事儿,要还是自个儿处理这一摊子事儿,没进腊月,杨大川估摸着自己得进大牢。
芋哥儿也不免心惊,想不到今年收油茶果如此凶险,幸亏自家当家的早把这一摊子事儿给推掉。
挖回来的茨菇马蹄还要洗干净才能送给南船北马,沈阿嬷边洗边说“还是咱家茨菇马蹄好,种在自家田地里的,谁也说不出什么歪话来,虽然辛苦,但咱挣的是安心钱!”
芋哥儿把洗好的装进袋子里,“可不是吗,现如今摘茶果就像大旱时争放田水一样,稍不满意,那可就是要打一场的!”
杨大川把装好带的茨菇马蹄一袋袋的扛到板车上,准备把这两天挖回来的先送过去,手上功夫不停,嘴里也应着,“咱家现如今不差那么点钱,这油茶果的钱挣了烧手!”
这边杨大川和芋哥儿这一家子有商有量的算是其乐融融。秋里镇上的其他人家就是不一样了。
今年接手杨大川收油茶籽的叫林勇,秋里镇上的林家族长候选人。林家是秋里镇上的一个大姓,族人众多,林勇还读过几年学堂,识得几个字,胞妹还是安平县城捕快头的夫人,他在这秋里镇上还是很说的上话的。
去年,杨大川收这个油茶籽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当时他就觉得,这种举全镇之事怎么能让一个乡下小民来主持呢?不过,去年也就是小打小闹,他嘀咕了一下也就没特别上心。今年,听说还有官家出面,收油茶籽的地儿要设在秋里镇上。这除了他,还能有谁,他就使了十分力气谋得这个差事,希望能在官家来人面前露露脸,以后好谋一份好前程。
本以为是份好差事。可是乡下刁民天天来闹,说收购不公的,要提高价格的,被蛇鼠咬伤,摘茶果摔伤蹭伤也要赖在他头上的,更有那上林村走失汉子的妇人整日披麻戴孝的坐在他家门口,让他赔命;更有那眼红、受人挑唆、神志不清的,想要一把火把收来的油茶籽烧掉。搞得他是焦头烂额,整日忙个不停。
官家派过来与他共事的小吏,更是一个滑头,整日推脱事物不管,稍有出事,寻不见踪影,上官问责,全部推脱到他身上,领功劳却比谁都积极。
林勇如今是悔不当初,自己多年来在镇上经营的好名声,如今经过这收油茶果的事儿,败坏的都差不多了。
这些杨大川都不关心。他送完货,回来的路上心里盘算着这几亩茨菇马蹄挣得了多少钱,自家的茨菇马蹄共收了有4500斤,上好的3000斤,次等的1500斤,总共收银19两银子,比不上去年卖茶油,但是比起水稻来却是绰绰有余了。村里其他人家种的虽然没他家料理的好,可收获也不小,亩产也有五六百斤。卖出去也好好地了一笔钱。
收油茶籽这边正进行的如火如荼,不过跟杨大川一家没什么关系,收完粮,料理清楚了家中农事,杨大川恍然记起,交粮的时日差不多都要截止了,他得赶着时间进城里上税。
大安朝的田税现在是二十税一,就是二十斤交一斤,良田按照每亩300斤粮食算,旱地按照100斤粮食算,他们家今年总共需要交160斤粮食(只交一茬的收成)。也可以按照市价交银钱抵粮。大安朝现在日子好过,玉米杂粮等物已经不能再充当粮食缴税,粮食只收水稻小麦。
杨大川家今年一点儿粮都没有卖,八亩水田看着很多,可是产量低,杨家又只种了一茬,第二茬只种了两亩,杨大川又是个好吃、舍得吃的,他们家是顿顿大米干饭,家里又不缺这点卖粮钱,杨大川就做主不卖全部留在家里自个儿吃。
杨大川打听到,前朝都是村里自己收齐税粮交到村长那里,然后拉到县衙,但是交上来的数目经常对不上,大安朝建立后,改为户主拿着户籍更贴到官府衙门去交,凡是上了户的,都得交税,超过三年不交的,就会被销户,田地被官府收回。
杨大川去年就已经上过一次税了,今年熟门熟路的直奔缴纳税粮的采办地方。兴许是交税的日期即将截止,这里人还挺多,溜溜的排了长长的一队。大多数村民都是挑着粮食来的,现在粮食价贱,卖粮交银钱不经济,庄户们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心里都是有把称的。
杨大川自觉来的很早了,可是在他面前现在还排了有二十来人,心想幸亏没带芋哥儿一块儿进城,要不然那么冷的天,傻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