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靖佺原想袖手旁观,他本也有心让外甥吃点教训收敛几分,再者摊上夏侯家这个小丫头,那日护国寺里连他的姐姐都吃了亏,一个外甥只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但收到尉迟默可怜巴巴的眼神,桓靖佺内心失笑,看来教训已经够了,就把这事揭过去吧。
“夏侯姑娘,此间是侯府门前,武定侯爷曾是我大越名将,多次出生入死,如今身患恶疾,你在这儿吵嚷撒泼,羞辱我大越功臣,岂不知太过无礼?若是侯府追究,是……是足以让你吃官司的。”
桓靖佺原想说点重话,但目光触到少女的樱桃小口,蓦地想起前日她被他打掉的那颗牙,话到嘴边还是换了说辞,语气也柔和了些。
尉迟默张了张嘴巴,没弄错吧,他好像听到舅舅的语气里有点……宠溺?
……舅舅,你到底站的哪边呢?!
西陵毓马上止了哭声,从容优雅地用帕子拭去眼角挤出的泪,仰头柔柔地道:“原来,让我来赔罪这事,老侯爷并不知情吗?”
她眼波流转,目光轻飘飘仿佛有实质般落在尉迟默身上,“这只是世孙的意思,非要叫我来赔罪?”
咦,这话里似乎有陷阱。
桓靖佺微愣,马上看了一眼尉迟默,尉迟默欲哭无泪,要是扯上祖父母,他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了。
原想着把那傻子叫过来,拖到后院打一顿帮兰家的人出气就好了,谁知道她不按常理出牌,来这么一闹呀!
尉迟默嗫嚅着:“对……这事还需要祖父出面吗?这是咱们小辈之间的恩怨。”
“所以世孙的意思是,我五哥在国子监里得罪你了?”西陵毓紧接着问。
尉迟默一噎,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如果是夏侯迁得罪了他,他打人有理,可叫人家妹妹上门赔罪是什么道理?
可如果夏侯迁没得罪他,那根本连打人都没道理了。
“还是说,世孙其实是假公济私帮别人出手,只是来给我们夏侯家一个下马威吗?”
少女的声音淡淡的,和方才哭哭啼啼的样子判若两人。
若这件事并非小辈之间的龃龉,那就必定是因为夏侯家姑奶奶的死惹出的事。
虽然明面上闹的是安乡伯府和夏侯氏,但安乡伯夫人当然可以动用娘家平原侯的势力,叫自己侄儿齐王和侄孙尉迟默在暗地里耍些手段。
比如,在国子监打人;
再比如,逼一个小娘子上门赔罪。
幸而前日护国寺窃银之事知情者寥寥,谁也不会想到,尉迟默是因为另外的原因,殊途同归对夏侯迁动了手。
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加上齐王正好就在这里,围观群众若有所悟,一道道视线都戳到了桓靖佺身上。
武定侯世孙其实也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只会动手打人闹事,那能够指使这个二愣子的,除了他这个也被牵涉在内的舅舅还有谁?
桓靖佺:……这事我是真冤枉!
良久,尉迟默的声音才又弱弱响起:“你走吧,不需要你赔罪了……”
西陵毓挑眉,“世孙这话我听不明白了,到底应该是谁给谁赔罪呢?”
尉迟默:“……小爷择日上门给夏侯迁赔罪!这总行了吧!”
西陵毓歪头,“择日是哪一日?”
尉迟默简直想拔剑把这死丫头削成烤串,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明天!”
围观群众“哗”地惊叹,不约而同鼓起掌来。
竟然能把局面完全掰过来,这个夏侯家的小姑娘还真是不简单!
西陵毓却叹了口气,要说这个表弟二愣子呢,他偏又是个重情义的,到现在还不想把兰绮逸和桓元秀的事说出来,非要自己一个人扛下这恶名。
要是牵不出兰家的把柄,为夏侯薇之死讨公道就会艰难许多,毕竟那个安乡伯府谁在乎,能苟延残喘也都是靠着平原侯府啊。
但还有一件事令西陵毓格外在意。
大家在侯府门口对峙了这么久,为什么侯府里面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西陵毓忽地看到旁边桓靖佺平静的脸,片刻后想明白了,不由冷冷一笑。
这齐王欺上瞒下的本事还真是高明呢。
见事情似已解决,但西陵毓仍然微微垂眸不说话,乔装成下人的夏侯巡担心妹妹,悄悄上前俯身,低声道:“不回去吗?”
“嗯?你组织一下吧。”西陵毓含糊地应了一声,现在她只剩下一个期盼,虽然有些太过自私……
幸好,没有让她等太久。
夏侯府的哀乐队伍收拾完正准备返程,尉迟默紧张地盯着他们,生怕他们反悔又留下,却听到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他猝不及防差点腿一软。
“不、不好了!老侯爷……发病了!”
“祖父!”尉迟默惊呼,当下也顾不得许多,马上调头飞奔回去。
西陵毓也当机立断向旁边的夏侯巡道:“我过去看看,二哥你带人回去吧。”便提了裙脚也急忙追了上去。
“妹——”夏侯巡急得也要追去,忽然面前人影一闪,两名侍卫手执兵刃将他拦住。
看服饰,这两名侍卫并非出自武定侯府,而是……
“若是本王没记错,这位应该是凌波阁的当家,夏侯府的二公子——还请留步。”
夏侯巡瞪大眼睛,看着带笑走近的男人,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齐王拦住了他,却没有拦住一并跟着冲进去了的三妹,难道齐王是想……
桓靖佺冷冷地看着他,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