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虽属三十六行之一,却一向不是什么能见光的行当,多为出身卑贱者。
以前广阳王府也养着几名仵作,为一些调停之事,西陵毓与他们打过交道。
或许因为同是见惯生死之人,她能从他们身上嗅到一些共通之处。
更何况,她早已看到了那个年轻女子脚边熟悉的箱子。
“大伯”特地带回来这样两个人,想要做什么,已经昭然若揭了。
不过,这样当真就有效么?
但西陵毓转念一想,既然此事已由夏侯衡接手,也用不着她操心了。
于是她按照原定计划做完晚间锻炼,沐浴后回到书桌边翻开夏侯迁傍晚时派人送来的《梦华纪》,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偏巧这三本中,正有一本是西陵毓曾经读过的,讲述作者解远客在中部两座名山上寻鸟访花的经历。
在这位解远客笔下,一花一木无不关情,仿佛是天地之间最右灵性的生灵,无论是盛开或是凋零,无论是含苞或是怒放,都在他的笔下那么的鲜活生动,更引出许多的遐思。
重新翻开,看到那些熟悉的行文和内容,却仿佛多年后再见故友,竟有一丝淡淡的欣慰和怀念。
但还没等她把那一期的《梦华纪》回味到一半,白虹在门外敲门道:“姑娘,惊鸿院那边来人了。”
“何事?进来说罢。”西陵毓放下书,却没有急于起身。
过了会儿,只有白虹进来,手中拿着一张帖子,微微蹙眉。
“武定侯府邀姑娘明日过去一叙。”
西陵毓眉梢一抖,险险克制住即将满溢而出的喜悦。
她竭力故作平静地从白虹手中接过那帖子,看着上面熟悉的遒劲字迹,心中一片温暖,一下驱散了方才仵作进门的不适。
竟然是外祖父亲手写的啊……
可见外祖父对她也是真心相待,不是说笑而已。
西陵毓看着这张帖子,不自觉地露出淡淡笑容,白虹在边上看得一清二楚,眉头皱得更紧,终于忍不住道:“姑娘,这个时节你去武定侯府……”
“如何?”西陵毓马上将帖子塞进袖子,万般宝贝的姿势。
白虹:……她也没打算去抢那帖子好伐!
她只是好奇,为什么那么敬爱三姑奶奶的三姑娘,竟然会对“开馆验尸”这种事都能无动于衷,反而要去赴一个看似不及这事重要的约?
菲儿端了新茶过来,见屋内气氛似乎有些紧张,忍不住轻声道:“既是有约定在先,得罪那样一位侯爷,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若是将那位侯爷陪得尽兴了、还能再说上几句什么话……”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点到为止,想来白虹能够听明白。
西陵毓赞许地看了看菲儿,悄悄捏紧了袖中的帖子。
翌日,西陵毓照例在卯时去到惊鸿院锻炼。
虽然仍旧是简单的站桩和蹲马步,西陵毓却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特别有干劲地全套做了下来。
夏侯迁依然没有出现,想必是尉迟默和兰绮逸的退学让他重新有了勇气罢。
但在西陵毓练完后陪莫老夫人用早膳时,夏侯衡却不请自来了。
两边请安完毕,贾嬷嬷非常迅速地添了份碗勺,夏侯衡也就顺势坐了下来,一边同莫老夫人说着些有的没的,一边慢慢地用着自己的早膳。
直到西陵毓吃完了正要净面,夏侯衡忽然道:“三丫头何时出发去武定侯府?”
西陵毓微愣,很快反应过来,斟酌片刻道:“侯爷说,侯府马车会巳时出发,待到时我便直接上车随他们去。”
夏侯衡淡淡点头,心里却着实吃惊。
昨晚听冷氏提起,他还以为不过是这个侄女偶尔得了运气,没想到她当真说话条理清晰,全然与常人无异——甚至,比常人更优异些!
夏侯衡识人无数,只是三两句交谈,便明白了冷氏所言非虚,心里的诧异当真是掩盖不住了。
若真是如此,且这三丫头而今还得了母亲的宠爱,那么若维的媳妇受那些处罚也是应当,也无处叫屈了。
这样想着,夏侯衡眸光微闪,转向莫老夫人道:“稍后儿子自已经一应交付若维,二弟若是不知如何是好,自有若维在一旁相帮。”
莫老夫人听到这话,显然并不意外,微微沉吟后点了点头,“也好,速去速回罢。”
天策卫?
西陵毓现在对这个名字颇为敏感,冷不丁就想起了赫成瑾的那张脸。
不,其实最重要的是……她虽听闻天策卫在一众禁军中分量格外重些,但最近是不是也听这个名字听得太多了!
尤其那个讨厌的家伙还在天策卫里任职!
直到武定侯府的马车到了,西陵毓上了马车,还在兀自沉思。
今天随西陵毓出来的是菲儿,方才被点到名字时,她当真是又惊又喜,但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时,只见白虹面色沉静,没有显露丝毫不满。
到底是老夫人调教出来的呢,菲儿再次在心里表示了钦佩和羡慕。
但趁着车还没到,菲儿忍不住问道:“姑娘,此去武定侯府……为何不带着白虹呢?”
“嗯?……为什么要带她?”西陵毓回神,淡淡看了她一眼,“你不才是管事大丫鬟吗?”
菲儿脸上有些灼热。
虽然被夸是很高兴啦……
但脑海里总是浮现以前姑娘恶魔似的表情怎么办!
这样的姑娘竟然会夸人了!
菲儿悄悄拍了拍心口顺气,不行不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