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丁丁从进门便看见连幼薇神情萎靡坐在堂中,眼神灰暗没有一丝光芒。二十年未见,她的容貌并未变过,只是看着憔悴了许多。
“师傅。”薛丁丁轻轻的喊了起来。
连幼薇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抬起头双眼的光芒又镀了回来,站起蹒跚的走向薛丁丁:“丁丁!你怎么会在这?”
薛丁丁走了过去,笑容又恢复了以往的甜蜜,轻快道:“我来找阿霁,知道师傅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
连幼薇眉眼又皱了下去,薛丁丁对云霁的情感她或许能猜到的。有些人心怀苍生为天下而生,有的人只想安稳守着挚爱之人寥过余生,薛丁丁大概就是后者。
只是想起乌梨警惕心又上来了,该说什么呢?云霁早已不是问灵阁那个嘴巴带蜜见人恭敬有礼的十五岁少年。或许她说多说少以薛丁丁的性格都会伤了她那颗天真单纯的心。
连幼薇硬生生憋下满肚子的话:“这些年你过的可好?”
“很好。”薛丁丁望着连幼薇的脸,还以为云霁心里始终如一,可连幼薇的脸全是苍白一片,这位从来不把伤痛挂在脸上的师傅居然憔悴成这副模样。在往她脖间看去,一圈红痕缠满脖颈,这明明是被虐打过,从而愤怒心疼涌上心头:“阿霁怎么能如此对师傅!”
连幼薇低低头,眼神又暗了下去,背脊处那被冰魄针扎过的脊梁骨一片扯痛,汗珠又开始滴了下来,脸上怎么也遮掩不住那片痛苦之色。
“师傅,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难过,快坐下。”薛丁丁赶忙扶住连幼薇,又埋怨憎道:“阿霁怎么能对师傅用刑!”
连幼薇一愣,显然薛丁丁是误会了:“没有,是云霁身边一个叫乌梨的女人。”
“乌梨?”
“就是二十年前槐阳镇那个自称南疆公主的女孩。她如今应该......也在云霁身边。”
薛丁丁满心的怒火站起就要起身:“我去告诉阿霁。”
连幼薇赶忙拉住她。此刻冷静下来,她心中清明,虽乌梨对她施于重手,也断不相信会是云霁授意。经薛丁丁这么一说,实在是不想让云霁瞧见自己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只摇摇头无力道:“不必了......”
薛丁丁哀求一声:“师傅!”
连幼薇道:“她是仗着我自封了丹元才能对我施于重手。”说完眼里又燃起希望,快速说道:“快帮我解开丹元,若是让你白师伯知道我被掠来此处,势必又要掀起惊涛骇浪,宁月城的事也不能再拖了,我必须回去。”
“什么?”薛丁丁听的真切,却还是疑问了下。白占元此人刚正不阿,速来雷厉风行。若是由一场宁月城干尸事件再次演变成人魔之战,对云霁岂止是不利,看来师傅虽嘴上不说,心中还是为云霁着想的。
连幼薇快速道:“事不宜迟,快!”
薛丁丁木讷点点头,双手灌注灵气在她背后一阵走位摩搓,不过多久连幼薇原本鞠着的身子因丹元的归位瞬而挺直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二话不说拉起薛丁丁的手就往外冲:“走。”
薛丁丁打住脚步,闪烁着眼神,声响轻细又坚决:“师傅,我不走了......”
连幼薇满脸愕然,询问道:“什么?”
“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陪阿霁。”
“丁丁!”连幼薇显然有些怒容与担忧:“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跟我走!”
薛丁丁轻轻慢慢抽出被连幼薇拉住的手。她当初那般决绝,离开穹苍,离开问灵阁,早已无颜在回去,而如今自己已有了自己更想珍重之物,一再坚定道:“丁丁已经下定决心,就算阿霁一时不接受我,也总会被我感动的,所以丁丁不能跟师傅走了。”
“丁丁,你必须跟我走!阿霁他.......”连幼薇重声说完心却猛地锐沉下来。
他什么?连幼薇居然顷刻哑口......恍然之间,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对这个曾经的弟子,除了战战兢兢防范他魔子身份、颤颤巍巍生怕一不慎又因他掀起血雨腥风之外,竟对云霁一无所知,从未给过他一丝关怀,添过一度暖笑,如此漠视......
薛丁丁摇摇头,嘴角噙了一丝柔意,这大概是连幼薇见过她一生之中最温柔的模样。只听薛丁丁满腔的柔意,缓缓说道:“阿霁不管是哪个模样,都是丁丁愿意接受的模样。丁丁一生心性鲁钝,心中装不下宏愿,只希望师傅好,阿霁好,丁丁才会好。”
每个人都是一个主体,强迫别人过自己的人生才是真的残忍,连幼薇看她一番言语心中愧疚横生。
从前薛丁丁待云霁不薄,云霁定然不会为难她的。且看薛丁丁语气如此坚定,连幼薇劝拦无用只得暂时作罢。说道:“罢了,那你暂且留下吧,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在差人来接你。”
薛丁丁敷衍的笑点头:“师傅一定要安好,丁丁也会保重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