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三日后,东京官员即去除丧服,穿上官袍恢复秩序;市井间也不必举丧了,不过喜事、宴会、歌舞仍旧要禁止持续一个月。
太后和小皇帝还要穿着丧服一个月。雨后天晴的阳光洒进金祥殿内,符金盏一身缟素来到了正殿旁边的偏殿。今天不是大朝的日,因此不用上朝,只需听政。(议定仍旧每月初一、十五朝会,武百官也能在这样的日里看到新君。)
符金盏坐下来的这把椅,太祖和先帝都曾长期坐在这里日复一日绞尽脑汁;现在就换了一个比较软的垫,然后换个人坐。当年的两代皇帝操持的国家大事叫人敬畏,符金盏在这里也有点紧张起来。
殿室前面还有许多官吏,主要是政事堂和翰林院轮流当值的官儿……金祥殿本来就不属于后宫,是很多朝廷官员上直的地方。他们要在这里为执政者充当顾问、书写圣旨等工作。于是符金盏活动的区域前面拉了一道帘,与须眉官吏们隔开,以示男女有别。这便是垂帘听政,东汉的太后们就干过。
不过符金盏一口气看了十几分奏章后,觉得这事儿本来是很轻松的,突然有点不理解以前的皇帝们为什么要愁眉苦脸作出一副了不得的样呢?
很快符金盏就不再紧张了,处理起来十分轻巧。她的记忆力很好、几乎过目不忘,头脑也相当敏捷。拿起章来一目十行、十分随意,像平素看闲书一般,很快就能瞧明白一份东西里的主要内容;一般是一次性看二十份,然后还能记住看过的内容,能比较出其的轻重。
渐渐地她更加放松下来,因为一眼就看得明白内外各地的奏章究竟想说什么,所以时不时便慢下来看看采、书法什么的,走走神。
有的官儿多读了几本书,就要吊书袋,长篇废话引经据典,要是能废话之后说点实在的、也便罢了;其有些人写了一大通古代圣贤的东西,然后自己的说法只有小指头那么一丁点,这让符金盏十分厌烦……她忍不住去想象,写这些章的官儿是怎样的人,一定是个邋遢又酸又臭的迂腐老头!
也有的人同样是通篇废话,但采飘逸,写得朗朗上口,读起来还是挺舒心的……像汉朝贾谊那样能真正把章写得采fēng_liú,无论内容如何,总还是很漂亮。
符金盏时而蹙眉,时而微微露出笑容,每一个表情都叫服侍在旁边的宦官们仰慕万分。这样一个仙般的女在这威严的屋里,顿时叫整个天下都仿佛多了几分五彩缤纷的颜色。
桌上一大堆积压的奏章,符金盏半天工夫就看了一大半。她期间还走神做了些琐事。
“唉……”符金盏婉转地呼出一口气,肆无忌惮地伸了个懒腰,回头道,“着实挺累人的。”
曹泰等人目瞪口呆,看着她一上午的成果,弯着腰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时她便提起朱笔,拿了张白纸写了一行字,转头一看,指着白胖宦官王忠:“王忠,你把这边放的一堆,都拿到政事堂去,叫宰相们随意斟酌处理了,不必再问我。”
王忠一副受宠若惊的样,急忙上前道:“是,是……奴家谨遵太后懿旨。”
“你很怕么?”符金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王忠忙道:“回太后,奴家不是怕,是敬。”
符金盏微笑道:“你就算有丁点好,我心里都记着,不用怕了。”
王忠扑通跪伏在地:“太后仁厚、英明!”
她轻轻挥了一下袖,又指着另外一小部分道:“这些另外放,我下午再来亲笔回复……这边的是官员们替我写的旨意,杨士良,你拿玉玺来盖个印拿到外面去。”
“喏。”杨士良也赶紧拜道。
“几时了?”符金盏问道。
曹泰答道:“回太后,还没敲午时的钟,看太阳的位置应该快到午时了。”
“我到后殿去用膳,然后回万岁殿午睡。”符金盏道,“曹泰,去叫人备好罢。”
她从椅上站了起来,对着帘外说道:“诸位大臣,可以回去吃午饭了,下午再来。”
外面很快传来了众人的声音:“臣等谢太后恩。”
自从几天前见了郭将军之后,符金盏的脸色红润光洁,气色非常好,人也更温柔了。她午吃了不少东西,着实是饿了;上午整半天用心,虽然她不觉得难,但长时间看奏章费脑也累人。现在的人们都是早睡早起,早上天不亮就起来的,上午的时辰最长。
午饭后,符金盏便在前呼后拥坐轿进宣佑门。及至宫门前,只见外面的将士、里面的宦官宫女沿路跪在两旁。符金盏坐在帘遮着的大轿上理都不理他们,反正走过了他们不会继续傻跪着。
她闭着眼睛在想事儿。
这世道,庙堂里处理的那些所谓国家大事,重要程度有限……当年太祖、先帝都不是把主要精力放在理政上,最多注意朝廷里的大臣人选。此时,最重要的是军事!
天下“十国”没有哪个国家的皇帝不把军事放在首要位置的。那玩意动不动会能灭国,外敌的威胁、内部骄兵悍将都是最能威胁统治的因素……就算朝政荒废,最少十年才能积重难返罢?但用军事暴_力灭国不用十年,也许几个月就成;孰轻孰重,什么是燃眉之急一目了然。
眼下符金盏面对的最大问题,也是军队的承前启后。
官、政务的承接非常轻松顺利,从宰相到各衙署的官员,谁当政听谁的,他们早就习惯上头的人换来换去了,谁还吃饱了撑的去理会谁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