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老师拉拉我的衣服:“韩旭你下班吧,累了一夜没合眼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我说:“哦好的,老师。”
然后我就洗洗手下班了,回宿舍的路上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也不管没刷牙洗脸的事儿,糟七八地吞几口,到寝室洗把脸,粘到枕头就睡着了。
怎么这么赶时间?
因为我一会儿起床,下午四点就又要上班,大夜班之后是小夜班,没有为什么,这就是所有医院的制度。
你可以适度的不听话,但是你不能反抗制度。
等我被闹钟叫醒的时候,老蔡也在寝室,我俩虽然在一家医院实习,但是得有一个多星期没见上面了,因为上班时间不一样,我上班的时候她下班,她下班的时候我在上班,时间错开得很完美,造就了虽然在一家医院一个宿舍,但是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一次面。
“你怎么在寝室?”我迷迷糊糊睁眼看到她,疑问道。
老蔡靠在椅子上抻懒腰:“我今天两头班,一会儿再去医院。”随即看我晃晃悠悠地从被窝里爬起,问道:“你今天又是夜班?”
我迷迷瞪瞪地点点头,“嗯!我大半个月都是泡在夜班里面。”搓一搓眼角的干得结住的眼屎,一口哈欠打上天:“自从实习之后啊……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啊……”
“天天熬夜,下班还要回来看书准备考试,上班还整天心惊胆战的,我都怕我哪天夜里突然猝死在路上。”我抱怨道。
老蔡笑笑,打趣道:“你就猝在抢救室吧,老师救你还方便点,别猝死在路了。”
我一口刷牙水没吐在她脸上就算是够尊重她的了:“滚犊子!”“这么多天没见了,不能说点好听的啊?!”我扭头骂咧道,瞥见了她桌上的花束。
“谁送你的花啊?”怎么都没有人送我?心下便觉得不公平。
老蔡显然地顿了一下,低声道:“解剖老师……”
“我靠!”我不禁叹出声。
“为什么啊……”我一边收拾晚上在医院睡觉的洗漱用品,一边问道,“我问一个不该问的,”这是一个很苍白的开头,不该问就别问,但我还是好奇,只能如此开口,因为洒家情商确实有限,老蔡似乎猜到我要问什么,她表露出些许回避的神情。
“要是为难我也就不问了,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我故作姿态。
她便说道:“你问吧。”
似乎得逞了,我故作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跟解剖老师到底什么关系?”
“嗯……”她沉默了半天,“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但我是清白并且三观正的女孩子,等哪天有时间你要是想知道我再跟你讲。”
“好吧,”我赶时间去上班,“那我先走了。”
越靠近医院,我的脚步越是拖沓,天呐,简直不想上班,地球为什么不爆炸?爆炸了就可以不用上班了。
我刚进抢救室,就见一个年轻的男子,满下巴颏都是黑乎乎的煤渣样,“怎么了老师?他是吃煤球了吗?”我疑惑道。
老师正在给他洗胃,他有些躁动不安,半个脸都是煤灰,黑乎乎的,看起来有些滑稽,“没事吃煤球干嘛?是异食癖吗?缺铁是么?”我又在老师耳边小声问道。
我瞅见口罩下的老师在强忍着笑,“你别再惹我笑了,韩旭!”
我不知所以地回了一句:“咋了老师?”
老师侧过头,我见状把耳朵凑过去,“他吃了两盘蚊香……”老师小心翼翼地答道。
刹那间,我看年轻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哥,你挺牛逼的啊,我还以为你吃煤球了呢。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吃蚊香的人,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他吃煤球了呢,糊得到整个下巴和口腔都是黑乎乎的,像个傻子。
“没事干吃蚊香干嘛?”我纳闷道。
罗老师(急诊的一个内科医生)坐在我旁边,听到我小声嘀咕,便开口答道:“吸毒。”“嗑药嗑兴奋了呗。”
刹那间,我看年轻人的眼神又提升到一个境界:
哥,你挺牛逼的啊,嗑完药你连蚊香都吃啊?!
还吃了两盘蚊香!这是怎么下得去口的呢?
果不其然,不出罗老师所料,那个吃蚊香的小伙子洗完胃没一会儿就被警察带走了。带走他的那个警察就是那天来要王贵存死亡证明的警察。
他“蔑视”了我们一眼,然后押着吃蚊香的小伙子上了警车。
大概晚上八点钟左右,胖警察又来了。
警车后面跟着120,120送来一个八岁的小男孩,肉眼可见的是多根肋骨骨折,断掉的骨头已经戳进肺里,造成气胸了。
小男孩昏迷不醒,老师翻开他的眼睑,瞳孔笔从一侧扫过去,“双侧瞳孔已经不等大了,左2,右5。”老师报道。
我见过的所有双侧瞳孔不等大的患者,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
要么是植物人,要么就直接再见了。
我心下一恸:“他才这么小啊!”“太可惜了!”
双侧瞳孔不等大的情况,就已经预示颅内出血已经很严重了,血块很大了,压迫神经了。
拍完片子,小男孩直接被送进手术室进行颅脑手术。
后来听说,还是走掉了。
手术后八个小时不到,在神外icu走掉的。
听说是被他爸爸打的,一脚踢在胸口,一脚踢在脑袋上,我猜,小孩的爸爸可能会因失手杀人罪关进监狱。
悲哀!
酿成惨剧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