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那从前的一幕,浮现在脑海:
“那块玉佩通体透亮,成色极好,只换了一碗面,倒是可惜了。”
“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只有值不值得。”
“那你还打算赎回来吗?”
“老板心善,都给了咱们买花灯的钱,那玉佩就让他留着吧。”
“这便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吃人家的是你,拿人铜钱换取花灯的也是你。”
……
“你在此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你要去哪?”
那时他笑着对他说:“人有三急。”
生辰那日的话来历历在耳,仿若就是昨天发生的,庄墨没有想到,当时高仙庸的离开,是为了回去换回这枚玉佩。
这是他的玉佩……
那么也便证明,这个地方,必然有一个是他。
在那一刻,仿若燃起了希望,他在雨中,不断的翻看着身旁的每一具,不是,还是不是……
又怕自己找漏掉了,竟是一个一个的翻看之后,又不确定的往回再找了一遍……
终于,当那被隐在石头夹缝后的那抹身影出现在他的眼眸时,他却暮然呆立在那里,如石雕般站在风中雨中,久久不肯挪动着身子。
找不到的时候心急,如今找到了,却突然失去了勇气。
半晌之后,他挪动脚步走至那石缝后头,那许久不曾见,却总是日思夜想的脸庞此刻就在他的眼前,他跪下身子,颤抖着伸手将他抱在怀中,雨水冲刷下,怀中的人儿脸色无丝毫的血色,他不断的用手拍打着他的脸颊,口中喊道:“阿庸,高仙庸,你不能就这么死的,我来找你了,你不会就这么离开的,不能就这么离开的。”
就算是整个夷州城的人都说他死了,就算是整个天下的都告诉他,他死了,然而唯有他不信,他那样一个人,不能就这么离开了,甚至是连一句话都不曾留给他。
他摇头,不信,不敢信,也不愿信。
狂风逐渐加大,似要将人给刮的飞起来,雨水也越来越急,犹如瓢泼般倾泻而下。
茫茫大雨中,视线逐渐逐渐模糊,庄墨环顾四周,却见那不远处的山丘下方,仿若隐隐是个山洞在那里,他站起身子,拉起高仙庸的两只手臂,而后蹲下打算背起他,然而他常年柔弱的身子,在大风下自己一人行走尚还有些不稳,更遑论是背起一人。
一次尝试失败,他不放弃,
两次失败,他依旧不肯放手,
三次,四次……他仍然咬牙坚持,那段本来距离就不远的路程,摔倒了无数次,又爬起来无数次,这无数次的摔倒中,唯一不变的是,每次摔倒,生怕背上的他摔疼,便用自己的身子垫着。
还有,他也从未松开过他的手。
或许是出现了幻觉,又或者是他的坚持与诚意感动了上苍,在庄墨终于将他背在背上,艰难的一步步的往那山洞中走去时,风雨中,庄墨似乎听到高仙庸在他耳边细语:“阿墨……”
这一声唤下来,这之前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都是值得。
他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的离开自己的。
庄墨轻笑,偏头应道:“是我。”
终于,庄墨背着他走进了山洞,好在有山洞这个地方保护着,瞬间觉得风止雨停。
庄墨将他小心翼翼的放下来,而后坐下将他的头拦在自己的怀中。
“阿墨。”怀中人儿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睛,虚弱的喊道,他似乎不信,就那样仰头看着他许久,才确定这不是个梦,他唇角扯出一丝笑容道:“你真傻。”他缓缓的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明明面前的这个人,身子是那样的柔弱,却能在这种时刻不管不顾的来到这里寻他,那样瘦弱的身躯,却能扛起他,他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庄墨握住他抚上来的手道:“是傻了吧,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不信。”
“为什么?”他轻声开口问道:“不能就当我死了么?”
庄墨摇头,那一刻固执的道:“就是不信。”
其实,庄墨有一件事埋在心中很久,从未告诉过高仙庸。那就是在高仙庸与狼战斗的那个夜晚,当时他也在场。
那个时候,正是蒋家处在风口上之时,蒋家上下那么多条性命,被羽林军给斩杀,那时是自己的母亲用血肉之躯,将他与哥哥挡在身下,让他们逃过了一劫。
之后,他随着哥哥一同逃亡,那个夜晚,他与哥哥经过那处时,躲在暗处将高仙庸与狼群的战斗看得一清二楚。
身在将门,像高仙钰与高仙庸这样的皇子,小时候的庄墨自然是见过,那时他一眼便认出了高仙庸,他当时想要去帮他,然而哥哥却拉着他道:“咱们现在已经是死人,他是皇子,你若是过去,岂不是去送死。”
想起护国府上那嗜血的杀戮,他便不敢再去了。
现在,即便所有人都告诉他,高仙庸死了,然而唯独他不信,他坚信,那时他那样小的身躯,在那样凶猛的狼面前都能咬牙坚持过去,现在的他依然能够挺过去。
所以,他才会不管不顾的寻来。
“你真不是一般的傻。”高仙庸唇角扯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你来干什么,是来陪我一起死的么?”
“我来接你,一起回家。”庄墨握着他的手,轻声说道。
“怕是不能了吧。”耳边的风声与雨声逐渐加大,他道:“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