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是谁?那是继王安石之后的新党大佬,哲宗亲政后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独霸整个哲宗一朝。
其实赵凡也早就想过,北宋末年在朝廷为官的无不卷入新旧党争之中,父亲当年能做到礼部侍郎当然也不例外。
宋代沿用唐制,官员七十才致仕,可是父亲致仕时自己刚刚出生,岁数应该不会太大,说致仕好听些,其实就是在党争中失败了,辞职回家躲清闲而已。
根据时间算下来,父亲致仕与自己出生大约时间相同,那是在十四年前,那时正是哲宗继位,太皇太后高滔滔垂帘听政,重用旧党司马光吕公著等人党同伐异,驱逐新党的时候,父亲那时候被驱逐出朝廷,身份应该是新党无疑了。
只是后来哲宗亲政,任用章惇为相,他快意恩仇,为新党平反,贬斥旧党如砍瓜切菜一般。
苏轼字子瞻,好,贬去儋州;苏辙字子由,查地图没有由州,找个近形字吧,由与田相近,贬他到雷州;刘挚字莘老,莘、新同音,贬他到新州。
其他人以此类推,几年间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元祐党人成了章惇的玩具,生死荣辱全在他一念之间,还差点儿把司马光、吕公著的坟给扒掉,砍他们的棺材。
那时候,大批新党成员被章惇重新召回朝廷委以重任,可是父亲为什么却一直在这山村做了十来年小地主,没有被重新起用。
现在了,又派个不靠谱儿的老道来说是生前好友。
早干嘛去了?
“老子是龙是虫关他鸟事?他做他的宰执,我做我的地主,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联系吧?”赵凡微笑着说道。
金老道蒙了,瞪大眼睛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赵凡,说道:“那可是当朝宰执啊,他派老道来看你,你小子竟然不领情?”
诚然,当朝宰相突然派门客来看望一个乡村布衣,的确是够荣耀的事情,要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吓得诚惶诚恐了。
可赵凡不是一般人,用现代人的眼光去看一个古代人,管你是王侯将相,只不过是一个历史人物而已。
“替我回去谢谢章大领导,你现在看见了,赵某人就是这个样子,恐怕是一只虫吧,不过也不劳他老人家费心,我现在过得挺好。”
“果然是一只虫,老道来时可是听说,你们赵家都被一个小小的恶仆给控制了,还说挺好?只要你说句话,以章大人和你父的交情,帮你教训那恶仆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收拾苟德父子还用的着当朝宰相出马?简直是高射炮打蚊子。
“不用,我们家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赵凡听出了金老道对他的轻视,心里有些不悦。
金老道看出了他的情绪,继而说道:“其实你无论是龙是虫,都可以托章大人给你谋个一官半职的,也好过在这乡野之间碌碌无为一生啊。”
赵凡呵呵一笑,没再搭话。
其实在这法律不太健全的封建社会,想要混日子找个靠山还是很有必要的。
可章惇绝不是个安全的靠山。
现在已经是徽宗朝,向太后垂帘听政,她可是太皇太后高滔滔扶植起来的人,旧党的铁杆支持者,作为新党大佬的章惇马上就要倒霉了。
而且一年前哲宗驾崩之后,章惇与朱太妃想要拥立哲宗的同母弟简王赵似为帝,与想拥立端王赵佶的向太后在朝堂上有一番争执,章惇当时喊出了“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的话。
虽然后来的历史证明,这句话无比正确,可眼前端王已经成了徽宗,岂有章惇的好果子吃?
事实也正是如此,很快他就会被任命为山陵使,专职为哲宗修建皇陵去了。
现在要是得他举荐入仕,岂不是自找麻烦?
“你能算准韩世忠将来的富贵,岂能算不准章大人的前程?现在让我去投他,好么?”
金老道脸色微微一变,身体竟然有些微微发抖,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这老小子果然有些道行,不过章惇要倒霉这件事明眼人都知道,根本用不着未卜先知。
这时,小柔不放心,从院子里跑了过来说道:“少爷,时候不早了,管家派人来接咱们,夫人叫奴婢来请示,是否该回家了?”
赵凡刚才喝的有点儿多,现在脑袋发晕,他把小柔搂在怀里做支撑,也不理会傻待在那里的金老道,摇摇晃晃往回走。
众庄户见赵凡安然归来,也都放心了。
大家刚才一阵狂饮,又没喝过这么烈的酒,十个倒是醉了八个。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此时日头已经偏西,大家也都倦鸟归林。
赵凡钻进车棚居中而坐,郑秀和小柔一左一右坐在旁边,放下车帘与大家在小窗中道别。
车厢很窄,三个人不得不挤在一起,平常睡觉的时候也不过隔了一条布帘子,所以现在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随着车厢的晃动,赵凡舒服的向后一躺,伸手左右搂住一大一小两只萝莉,心情大为快慰。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马夫坐在前面赶车,韩世忠也得跟着他们回赵府了,也坐在前面。
郑秀低着头不说话,面色不是太好。
“秀儿,怎么了?可是不太舒服?”赵凡问道。
郑秀轻轻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最后鼓了鼓勇气才说道:“官人,你今天免了大家的佃租是否欠妥当?”
赵凡心里暗乐,看来刚才瞎大方,管家婆心疼了吧。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公不止是个地主,还是个城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