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不是来自现实,而是来自内心——春菲——那个上一世他曾经许下诺言的女孩。
这声音让五月心塞,凄苦而悲凉,就像是从另一个星球飘来似的。
就这么一个亲人,现在只能回忆回忆声音了。
把阿慧送回家后,他就找了家小旅馆脱衣躺下,却是一夜辗转反侧。春菲姣好温柔的模样又充斥在他的内心……他能确定,无论是阿慧还是湘子,都没有春菲那般姿容俏丽,娇美可人,那才是真正的女人。
“如果你是男生该有多好?”她的话又在耳畔回响,有点儿虚无缥缈,毕竟人是相隔两世之外。我成为男人了,可你在哪里?
五月算了一下,这一世春菲还没出生,即便出生也不是上一世的她了,况且她爹妈未必再不要她。
但愿如此吧。五月在心里叹了一声,心想不过是造化弄人,让人徒生悲哀而已……半睡半醒间他就这么折腾了一夜。
第二天中午的汽车站,五月等来了黑裙白衣、手里提着点心的阿慧。
她脸上堆着矜持又幸福的笑容。看来,她对五月的心态变化一无所知,她真是个傻姑娘啊。
可她步履款款,落落大方,与昨晚的情态迥异不同。五月心想:到底是知识分子家里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人前人后都拿捏的准确到位,要脸有脸,要腚有腚,决不含糊。
四目相对,五月现出一脸的坏笑,他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正是恢复了前身的标志性笑容。
“别那么笑!”阿慧责备道,“怪坏的!”
她自己则有些有些羞愧,却又挑衅似的一扬脸,那意思是说:”那有什么?是花儿就绽放!那管它风里雨里田野里……”
眼看要开车,阿慧把点心递给五月嘱咐捎给他爹妈。
五月上车,她大家闺秀那样站那微笑,直到汽车启动她在五月的视线里消失。
五月回家的时候,看见家门口树荫下的石凳上、地上围坐了一大帮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前身的发小、退役兵涂伟正尖着嗓子发表“演讲”,不时被人打断。湘子和文珠正在织网。小妹儿在一旁跳来跳去。
五月想起来,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这些人是赶海来的。村里有个福利,逢年过节,允许到海滩扒蚬子、捉蟹,价格是平时的一半。他们是等着排队进屋找龙虎摇称交费的。
“哎呀,大个,你咋一下就精神了?”也在其中的秋香向正走来的五月喊道。她外号叫小白鱼,两年前才从邻村嫁来。之所以得了这个雅号,正是因为身段袅娜,肤白人美。
在她旁边,村里人都叫大母汉的村妇,正是涂伟的继母。刚解放时她还是妓女,后来嫁给了涂伟他爹——也是村里的郎中。
不等五月回话,大母汉就一阵哈哈——这是她一贯的作派,二里地外都听得见。她嚷道:“可不是,采了啥好药?前一阵子还无精打采,这会儿就龙马精神了?”
村里人都知道阿慧,她这一说引来一阵哄笑。唯有湘子不笑,定定地望了五月,又低头织网。
五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在湘子旁边坐下,替她和文珠缠梭子。
这些人正在争论分田到户的事儿。这个镇北边山区的村子都分了,唯有沿海几个村子因为一个工合一块五毛多钱,一年一个劳动力能挣五、六百多而不愿分。
“为什么不分?”涂伟情绪激动望着湘子说,可湘子连眼睛也没抬。他复员回家就上船打鱼,对村里不分田也不分船意见挺大,“全国一大半都分了!就我们装几巴灯!”
“装什么灯?”小白鱼讥笑道,“不分就是不分,我们海沿儿可不比他们!当年大明朝的时候,别的地儿移民都是'军屯'、'商屯'来的,我们是'文屯'!有文化就不能分田到户走歪路、邪路!”
她老公花城嫌她多说话,就挖苦道:“你快拉倒吧!从来没听说'文屯'!有点文化好不好?”花城长的文质彬彬,他是村里少有的工人子弟之一,他爹是在外地煤矿当采煤队长。他也是前身的发小,高中毕业落榜在家种地,可他却喜欢时下兴起的朦胧诗,在村里以诗人自居。
小白鱼白了花城一眼,不再说话。她旁边的婆婆、矮个子的胖妈帮儿媳说道:“她说的对,我们就是比北边那帮穷鬼有文化!”
“哈哈哈!”大母汉望着涂伟附和道,“就是!我们都是从孔子老家来,谁敢说我们没文化就是几巴灯!”这娘俩一直不对付,土匪斜愣她一眼。
旁边又有几个中年男女加入进来,他们都是分田到户的反对者。一时间互不相让,争的面红耳赤……
湘子时不时抬头望一眼五月,别人的谈话她充耳不闻。五月也是刚刚识得湘子妙处,舍不得离开她一眼。
五月明白湘子的意思,她当然想知道阿慧的事儿处理的怎么样。
“你去阿慧家了?”湘子悄声问。
“嗯,去了。”五月说。
湘子一惊,停下了手里的梭子怔怔地盯着五月。文珠也是同样的表情,她显然也关心这件事儿。
文珠等湘子往下发问,湘子却愣住了,于是就问道:“阿慧是啥意思?”
五月本来是想把这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直到昨天晚上以前,他还认为阿慧和湘子与自己没有太大关系,巴不得她们赶紧离开自己才好呢。可被阿慧唤起了男人,这会儿倒被湘子吸引,怕伤了她,说起来就开始拐弯抹角了…
“你说我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