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间,禁宫内外茫茫红妆换白丈,丧纱飘飘,金鼎哀钟隔时鸣响,一切都沉浸在了‘阴’霾之中。 。
那历代帝王所居的龙殿,本就气势庄肃,时至转秋时节,阖窗闭‘门’的大殿内,便是阵阵森寒冷意。元姝展了展已经麻木的五指,推开了一扇碧纱窗,廊外霏霏小雨立时迎风灌入。
“原来是下雨了……”
她总觉着出奇的冷,原来是下雨了啊,可是抚了抚身上只有冬季才会穿上的大氅,苦涩一笑,身体的冷又哪儿敌的过这心里的寒。
“陛下,皇陵东殿已经打开完毕,一应陪葬器物内府均备好,只是不知……有些是要活殉还是死殉?”
那方断断续续的话语都不曾引起元姝的注意,唯独这一句出口,顺便便夺了她的思想,旋身看去,果见内府主亡祀的官员一脸难‘色’。
本就忌讳的话头,不得不提说,纵然榻间方醒多时的元漓又沉了脸‘色’,可这命令还是要下的,沉‘吟’半晌,才静静出了两字。
“死殉吧,勿扰陵寝,朕乏了,都下去吧。”
“是,臣等告退。”
人一退罢,元姝便掩了窗户往小榻跟前去,撩了方才落下的金丝纱幔挂在如意钩上,看着半倚榻上正‘揉’着太阳‘穴’的元漓,便坐了过去。
“可要再躺躺?稍会我再叫宫人端汤‘药’来。”
疲惫紧阖的凤眸这才睁开了些许,视线落在元姝关切的面容上,不禁摇头勉强一笑,伸手拉过元姝的细腕,便道:“我无碍,倒是你,陪了我这么久,该歇歇了。”
自出事都今日,已是第三日了,元漓直到今晨才醒来,而这两天,宫里宫外均是元姝一人打理着。统共不过两夜,她便有一夜未眠守在龙榻前,而昨夜也不过趴在元漓身边打了个盹罢了。
“你无碍就成,我没事。”
也不知怎的,她就是睡不下,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元颖的模样,她离去时的一句一笑,都是愈发的深刻了。今天便是第三日,是他父王说的大军回城最迟一日,这会已是晌午,她还如何歇的下。
“上来。”
纵然是心中悲痛,可元漓到底还是心疼元姝的身体,半拉着人儿上了矮榻,拿了锦垫放在一旁,便让元姝顺着怀中躺下。
“这两日,真的是辛苦了姝儿,就在这睡一会吧。”
她是一国帝王,却从来都不曾轻松过,举国上下有太多的事情在等着她处理,个中辛酸并非常人能懂。所有人都以为帝王享尽荣华,是这世间最舒服的人,可是只有她知道,做皇帝正的太苦太苦。她并不是身体有多好,而是从来不敢病,生怕病倒了,很多事情都会生‘乱’。
而这一次,一病便是两日不省人事,她以为醒来会是另外一番景象。可是,却出乎意料的井井有序。天知道,她在睁开眼睛时,看见坐在榻旁正在批阅奏折的元姝,喜多过于惊。
她的姝儿自幼便是娇养,什么都不曾‘操’心,她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可是这样的人儿只会让人更好的去保护。以至于她将她困在宫中后,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只为了让元姝过的安稳。
偏偏就没料到,这看似柔弱不挡事的元姝,竟在最关键的时刻站了出来,为她打理着一切,替她‘操’劳了一日又一日。
元姝何尝不知道元漓在想什么,静静的依偎在她的怀中,两日来都不敢松懈的神经才缓了些,深嗅着那熟悉的冷香,她终究是泣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你竟然还病倒不理人,站在金殿上的时候,我都不敢出声的,可是又不能不说,我找不到人帮忙,连父王……我都不敢。”
本来在元漓醒来的时候,她就想哭诉这些,可是内府的官员又都候着,她只能忍着。现下没人了,她才敢软了声,那个这两日让众人刮目的平昭郡主,也不过是她强装出来的假象,只有在元漓的怀中,她才会是真的自己。
她那不甚埋怨的话儿,元漓是听在了耳中,抱紧了人儿,也是自责的。她知道元姝是个胆小的,从来都不愿主事,不愿纷争,这次能这般大胆,也不过是为了她。
“姝儿不哭,是漓姐姐的错,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这般了。”明明是她想捧在手心里的人儿,却总是叫她伤的泪流不止。
温言细语抚了元姝的心,不过短短两日,她却似经历了这十几年最漫长的时间般。从来都不喜欢做的事情,被她接过手都做了一遍,也体会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心境,苦难之时,连自己的父王都不敢相信。
“就是你的错,若再有下回,这般丢下我,我定会……”
眼泪都不曾擦干呢,半扬起的倔强小脸触动了元漓的心,素指轻轻落在了那还决绝不断的‘唇’瓣上,便发誓般的说道:“不会了。”
元颖的离去固然叫她心疼,可醒来时看着元姝那瘦小的背影,明明已经困到不行的人,还在坚持着。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后悔自己怎么会晕过去,后悔自己怎么能把一切的担子都压在了元姝的身上。
“姝儿不怕了,都过去了。”
还不曾止哭呢,元姝便窝在元漓的怀中睡着了。低下头,元漓看着怀中疲惫不堪的小人儿,便是一阵怜惜,替她擦尽了泪珠,又抚了抚那因不安而深锁的眉头,动作极尽轻柔。
“明明就很勇敢,为什么总是要害怕呢。”
本该加速回京的大军,在这日傍晚才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