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看书>恐怖悬疑>张德芳传>第四节 母亲

母亲在家里遭遇变故的那年,才刚满十五,若不是她的姐姐还未出嫁,或许她都也已订了婚。

母亲叫李慧珍,跟大姨都随姥爷姓,是村里的一位老先生给起的名儿,名字好听,人也真的聪慧如珍宝。

姥爷在我记事不久便去世了,而姥姥除了跟人唠些家常,别的话也从不多说,所以,听老人们讲故事这件事,在我身上就成了泡影。而关于母亲小时候的事儿,非是母亲说,我就再不知道了。可惜,母亲对那次事前的回忆,跟我们谈来是彻底忘却的。母亲的故事,只从认识父亲那一刻起,才有了声色。

据母亲讲,父亲发现母亲在门口张望那件事,委实是,姥姥姥爷曾多次口里念叨过他,让她也便觉得,好像只有父亲能给她们一家带来些期望。所以,母亲才开始下意识的留意起父亲的行径,想趁着有机会时将他喊来。而至于母亲吸引父亲时,那拙劣危险的行为,只能说还是太年轻了。

可那么大的变故,许是父亲真的施了魔法,在我看来,母亲却并未受那次变故的影响太深。

从父亲揉乱母亲头发那一刻起,母亲就讶异起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侵犯,并且无丝毫反感的接受下来。直到抗日结束前,都保持着披头散发的状态,脸也脏的一塌糊涂,好多年,母亲甚至都记不起她当年模样是如何。

那些年,母亲肯定是害怕的。姥姥本就有些重男轻女的性子,变故发生后,姥姥对母亲就从不加以辞色,动辄喝骂不止,而姥爷就总是沉默着。死气沉沉的家,若不是父亲每隔十几二十天会去一趟,真不知母亲还是否能撑的下来。

不过,母亲也并未因姥姥的蛮横和姥爷的沉默,而变得反叛起来。因为她对那时最深的印象是——月光下,姥姥独睡在侧,一个人静悄悄的泪流满面,而姥爷则坐靠窗边,睁着眼看向漆黑夜幕长久不语。也许是这些画面,柔化了母亲的心,让母亲更富有了同情和悲悯。因为我相信,母亲的这一特性,后来也长久的影响到了我,并让我觉得,生命的可贵就在于珍惜!

父亲对姥姥一家的影响是巨大的,即使如姥姥,在父亲来家看望时,都会露出笑脸,且较为热切的攀谈几句。有时,父亲正赶上饭点,就带上几样吃的,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吃。也只有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母亲才又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活的像是个人。

后来的日子就不断重复,直到日本鬼子走后,父亲就主动上门向母亲提了亲,也没有用媒人,一切都显的合情又合理。

据母亲说,那时日本鬼子走了没多久,街上人们各各都显得喜气洋洋,仿佛压在胸口的一座大山终于给卸了下来,说话都硬气了许多,人人都大声呼和着,偶有些唾骂,听的也很是得劲。

这种喜气也影响了姥姥和姥爷,连续几天将家里收拾停当,刚刚换洗了衣裳,重整了妆容,父亲就像踩着鼓点似的,恰恰好的,敲开了她们家大门。没有什么多余说的,各自感动一番后,重新祭奠了死去的舅舅、大姨、外祖父和外祖母,就应着父亲的意思,开始操办起了他们的婚礼。

父亲在此前,其实还干了件大事,那就是将他后来所搭建好的棚屋,一把火又烧了个干净。作为和日本鬼子有过接触得人,所有迫不得已接受过的事物,都随那场火成为了往日云烟。

父亲火烧屋子后,只身仅提了一壶酒,浑身上下一个铜板都没留下。而那壶酒,也成为了他迎娶母亲的唯一聘礼。

日本鬼子退走后,父亲反倒开朗了不少,接连几件事,都显的出人意表。而且任谁都没想到,父亲居然成了远近乡邻里那时第一个结婚的人。那几年,别说没人敢结婚,其实就连生孩子的事儿都少有人做,生怕再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村里适龄的未婚男女倒积攒了一堆。

父母的婚礼,是在院子里的废墟中举办的,都没来得及怎么清理,远近的乡邻来了许多人,大家都为这一刻感到开心,很多人都自备事物来此庆祝。父亲在婚礼中,也没有多的话,只是象征性的宣告了一番,而全无流程。废墟中,坐立的人,各自说笑和悲哭,那样子的欢聚场面,听来都让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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