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佩素反问道:“真人先前说,我等兄弟姐妹虽是宗室,但未登大统,便不受天命所佑。既然如此,想来苍天看我,当与庶民无差?”
珑姬怔了一怔,也不愿说谎相骗,便道:“富贵有别,因果无差。”
蓼佩素当即接道:“那妖人先前吞乌宴中杀我宫中侍卫,计有六十四人,皆是当场毙命,无一幸免。既然我姐妹与他们性命一般,那多杀三人有何可惧?此人绝不是避忌天命,定有别的心思。我意已决,便要用这一计,二位无需再劝。若是真要帮我,还请思一良策,护我两位弟弟周全。”
她既说到如此地步,槁梧、珑姬两人亦是无可挽回,只能相视苦笑。槁梧道:“两位公子依旧由贫道亲自侍守,二公主不必担心。”珑姬则道:“二公主若想以身为饵,也需从长计议,周密行事,且等今夜歇过再说吧。”
蓼佩素见两人再无异议,也松了一口气,精神稍懈,脸上更显憔悴几分。她虽时常习武健体,也非金刚之躯,一日间遭逢大变,操劳过重,此刻终觉乏软昏倦,手足如同灌铅似的沉重。正想同意珑姬所议,待明日精神养足再详加谋划,心中却总是隐感忐忑,像是遗落了一桩大事。耳听珑姬又劝自己多歇少虑,虽知对方言之有理,仍是坐于原处,轻轻摁了额角沉思,实在想不出有何紧要之事,只得与槁梧、珑姬道:“如今恶敌窥伺,宫中侍卫恐怕难堪重用,还劳国师与真人担待。今夜我便在馨烈邻间歇下,以便蓄精养锐,明日再想如何与那妖人卖个破绽。”
槁梧听她不急于今夜犯险,自是欣然应承,只盼拖到明日再行劝说。珑姬也道:“二公主安心歇息便是。如今宫中警备森严,国师与门下守于室外,我今夜愿为大公主、三公主运气活血,来去不过两廊,那妖人再有鬼蜮伎俩,也是无机可趁。”
蓼佩素听她说得肯定,却莫名想起蓼芳撷中术之事,当初分明已是严防死守,又何尝想到会出了岔子?可见暗箭难防,一颗悬心终究不能落下,轻轻叹气道:“但愿如此。”便呼来傅翠旍,着手沐盥入寝。槁梧见此间事了,也欲去里头探看蓼馨烈、蓼馨逸情状,珑姬却拦了他道:“国师且慢,我还有些事情想请指教。”
槁梧听她说得郑重,便坐回原位问道:“赩仙还有何事?”
珑姬道:“早先听二公主提及三公主幼年病重,曾经入观修行,又请民间小儿进观为其祈福,此事可是当真?”
槁梧愕了一愕,甚是意外,却也不见如何慌张,只颔首道:“确有此事。三公主与敝山的渊源,赩仙如今亦已知晓,虽是其母积因,但念其无辜,自当尽力施救。贫道是井蛙夏虫之识,还是家师令同门师兄捎来一法,才得好转。”
珑姬看他神态如常,并非佯作,心下稍稍安定,又道:“原来这小儿祈福之法也是朝朔真人所出。”
槁梧道:“不瞒赩仙,家师云游探幽之时,也好搜集古阵异法,此术虽是家师所传,但其施行情状大异于敝山道统,恐怕是家师自别处偶得。此术虽其理不明,但奉命施下,确然见效,贫道亦深觉天下广袤,造化玄深。”说着似想到一事,又挥麈叹道:“可惜此术须得命格奇特之人,虽得国主下令征召,亦不过凑得三十余名小儿。而今三公主早过髫年,那婴胎生来的一股先天清气已失,此术便再无成效。若不能另觅奇方,她那腿疾恐治不得。”
珑姬缓缓道:“朝朔真人遍历四海,能寻得奇术,也未可知。不过这小儿祈福的法门,我也当真未曾听闻。倾国之力亦不能凑满,不知是要何等命格奇特之人?”
槁梧未觉有异,仍旧长嗟道:“此术要的倒也并非尽福尽贵,又或极穷极恶之格,但只一事难得,是要寻那水火相济、水中生火之命,且要是‘涧下水’盖‘天上火’,‘天河水’盖‘霹雳火’,又不能多得半分土木之象,故这生辰八字唯取丙子丁丑戊午已未诸般,阴阳序数亦不可颠乱……需这般的髫童百人,方奏全功,是以难得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