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姬虽被对方诸多诡行所慑,但毕竟道行压身,视险如夷,稍一心神震动,旋即复归自若。她也不管对方有何鬼蜮伎俩,横竖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信手将那翠玉瑗拢进袖里,又对蓼芳撷道:“你既交出此物,算是自首认罪,折得几分孽业,但你所害人命不少,势必擒你去青都问罪不可。此事非你一人所为,若肯交代主使之人,也可将功补过,或许免于一死。”
蓼芳撷手中握着银剪,微笑摇首道:“真人想是误会了。妾既奉命在此行事,又何惧一死呢?今次愿放阿姐还魂,只因她是闺中凡妇,便算放了,也于大计无碍,算是偿还姐妹一场。”
珑姬冷冷道:“你这下九流的邪教宗派,也配称什么大计?一群跳梁小丑,还敢沐猴而冠,称君称圣,真不怕贻笑大方。那宋宵也是个马虎大意的家伙,连尔等野路魔头都杀不干净,以致流毒我南域之地……你的鬼线魇练得倒也纯熟,可惜终归是下等邪法,再拿不出旁的神通,那便束手就擒吧。”
蓼芳撷闻言应道:“尚有最后一术,试请真人破之。”扬手抛出那柄小银剪子,瞬间化作一道飞霜电戟,穿空破窗,转眼遁出屋外,不见影踪。珑姬早先以天眼鉴物,知这小银剪子是件性属阴邪的法宝,只是此物所带的灵气波动甚为隐晦,显然被人以极高明的手法精心炼制过一番,仓促间不能辨出用途来。
此刻她一见蓼芳撷抬手,早已全神戒备,只待那银剪扑来,便要驭使玲剑将其斩落。不曾想那道银光非但不曾袭己,反倒破窗而去,大有逃之夭夭的架势,不由怔了一怔,心道这又是什么花招?难不成是对方眼看脱身不得,便让法宝自行遁逃?舍主人而保灵器,此事当真闻所未闻。
未等她想明究竟,却听屋外蓦地狂风大作,随即便是一声极为凄厉的尖啸。珑姬一闻这怪啸,顿时脸上变色,惊声道:“不好!”反手便抓过荆石,又急急伸指点向窗外。玲剑发出短促的清鸣,飕地化作一道白虹,自珑姬指点处卷了过去。它带起的剑芒足有丈许长短,远非那银剪巴掌大的光华可比,这一冲之下,非但是窗棂尽碎,连带着半堵墙也险些给绞成齑粉。但听外头叫嚷迭起,却是蓼芳撷事先布置在屋内的隔音法阵被剑气所毁,偌大的动静将宫中侍卫们给招引了过来。
然而诸般细枝末节,珑姬已是无暇顾及。那剑光刚一辟出道路,她便拂袖甩出一根白绦,将蓼芳撷手脚捆了,旋即抓过荆石,紧跟着剑光电射而出。
她刚钻到墙洞外头,脚下立时生出团团红云,托着她往空中飞去。荆石被她护在怀中,还未弄清眼下情形,刚要张口发问,冷不防灌了满嘴的劲风,压得他一个字也发不出音来。幸而珑姬也未久飞,只一路掠到芳华宫最高的瓦脊上,便松手将他放下,口中兀自气恼道:“好他个宋霄,偌大的本事也如此不中用!他管的西域诸教,杀不干净人便算了,怎地连鬼车鸟也被人偷养了这许多?他西域之地又非傩族本乡,连这点管禁之事都做不好么!”
荆石听她口出怨言,仍未明白事由,但觉身周妖风呼啸,穷凶极猛,直欲将人卷上天去,唯独珑姬身周三丈内泛起淡淡朱光,却不受那狂风侵害,方才容得他有暇张望。他顺着珑姬的视线仰头看天,见此时乌云蔽月,天河潜流,穹宇四方皆是烟熏似的苍黑,半点辨不清群宿方位。而在那浓云重压之下,却有一道巨大的阴影盘旋不休,其声轰轰然似雷霆腾涌,其势荡荡然若天舆奔突。偶尔又见怪影自云中俯冲而下,前端闪现出点点红光,如一只怪眼瞪着下方宫阙。
他ròu_tǐ凡胎,只能朦朦胧胧地瞧见那云中怪物的轮廓,珑姬的眼力却不可与他相比,一见巨影盘旋之状,益发怒气盈胸,冷笑道:“凤尾妖眼,白羽血爪……好啊,少说也是五百年道行的畜生,也不知食去多少血肉,倒难为你们养得住!”
原来珑姬方才在室内听得空中怪啸,便认出那是鬼车鸟的鸣声,但听其音来势险恶,虽相隔甚远,却已有一股凶煞之气压往宫中,立知这只畜生非同小可。她自己固然不惧这等妖禽,但国香城内却全是凡人,若被此鸟飞到低处,纵使不用尾羽上天生的鬼眼妖纹,只需扇一扇翅,也不知要刮塌多少楼宇,死伤多少凡民。故而她也理会奄奄半死的蓼芳撷,便心急火燎地以玲剑开路冲了出来,正是要赶在这妖鸟落地前将其截下。此刻立在檐上,才见云中巨鸟竟是一身雪羽,其尾翎亦超体长两倍,翱飞间飘扬舞荡,煞是好看,浑不似寻常鬼车的狰狞模样。
但凡精怪岁久年深,养得精华蕴体,其貌必生异处。珑姬看这天上的鬼车明明是妖禽怪类,却体态修长,不似同类那般黝黑粗壮,又生雪羽长翎,出入时风云相随,隐隐然竟有化凤之态。她知此物不凡,非但是寿岁悠久,料来还有旁的奇遇,才能养出这一副仙灵模样。
眼下情况紧急,她亦无心欣赏这世间罕有的珍兽,只想这畜生熬了几百年的寿数,恐怕已然通灵悟法,会用些驱风驾云的神通。寻常鬼车再是凶悍,也不过以尾羽上的妖纹惑人,再行扑杀啄食,但这白化的鬼车鸟若唤来九霄罡风,说不得便是一城的血祸了。
正寻思间,却看一道银芒跃上屋顶,停落在她身前,一个声音慌忙道:“赩仙,此物是来者不善!”说话间,那银芒道道分解,变回三尺长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