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姬安抚玲剑之时,那被唤作“珑刀”的黑玉小刀早已兜了点点翠星,钻入那焚云灼火的血焰里。它的模样较玲剑而言颇是朴素,一近焰火,顿时被漫天声光吞没,也瞧不清是何情形。
那白羽鬼车始终观望着珑姬动静,自然看见她呼出此刀。它尝过玲剑厉害,对珑姬甚是警惕,看她另出法宝,便远远高飞,以防不测。然而待那黑黢黢的小刀钻入血焰中,却也无甚异样,倒叫它糊涂起来,一时不知如何进退。
若在平时,它遇得珑姬这般道行的修士,自然早已远走高飞,但那银蛟剪非但是件难得的灵宝,更是它主人的号令之物。既见此物出现,那么除非是掷剪召来它的蓼芳撷下命,否则也不敢擅自逃逸。
它正踟蹰间,那团吞没珑刀的血焰忽地朝外暴涨,眼看行将覆及下方火海,又瘪气似地往内骤缩。这团血焰原本大如犀象,这一缩之下却没了底,转眼间奄奄熄去。正剩了一两成残火未消之际,焰中猛地穿出一串翠莹莹的绿星,紧贴血焰外层绕飞。这串绿星非但不惧血焰,反而如尖刀般层层刮剔,硬生生将那焚云妖火剐得干干净净,露出里头青荧闪烁的一团刀影。
此时珑刀已非原先鱼肠短匕的尺寸,已有半臂长短,身周萦游的翠星碧萤更是增出百倍,在它身周结队成群,化成一个明明灭灭的青光罩。它却不像玲剑那般好动爱鸣,只轻轻一转刀刃,便默默对准白羽鬼车飞去。
白羽鬼车见来者不善,又是巨口洞张,露出里头的赤珠血团,道道红芒兜头照下。它对那消融血焰的翠绿流萤甚是忌惮,是以这一次将喙张开,却久久不合,任凭射出的红芒益发深艳,隐隐然已有浆汁粘稠之感。先前它不时张喙放焰,周边些许闲云早已烧尽,此刻穹天以下、火海以上,皆是旷然如洗,毫无挡碍,道道红芒便劈头盖脸,将迎面飞来的珑刀照个正着。
珑刀本也飞得不急,被红芒一盖,更是顿下冲势,身上燃起小簇血焰。还未等血焰扩开,珑刀周身飞舞的绿萤却猛地朝那簇血焰一拥而上。这绿萤非但不惧火焚,反倒越烧越多。青光密集如织,转眼将血焰彻底吞没。
珑刀在空中停得片刻,待身上的青光覆得滴水不漏,忽作金镝长鸣,周身翠星随声狂舞,化作一道碧色彗孛,朝那白羽鬼车啸冲而去。它原本游飞极慢,这一冲之势却快似兔起鹘落。鬼车刚见血焰被翠星所破,那灿灿绿光已然锋抵眼前,正欲合喙而逃,珑刀却如一尾滑溜的游鱼,径直钻进它口中。
鬼车大骇,稍稍愣神间,只觉舌尖一凉,随即便是剧痛不止,禁不住放声尖啼。那珑刀趁势从它口中脱出,却不与它多做纠缠,反而飞快地朝珑姬所立处游去。
珑姬远远听得白羽鬼车的悲声,知道珑刀得手,再见一尾翠光朝自己飞来,便抬手让珑刀钻入袖中。谁知珑刀返回近处,却不肯立刻归位,反倒徘徊逡巡,将刀柄所系的白绦来回甩动。珑姬才见那白绦上除了墨玉球外另栓一物,只是此物遍体被翠星密布,只能看到翠莹莹的清光,不见底下真貌,不由奇道:“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便伸手去取那白绦拴住的异物。
珑刀极是乖顺,她一伸手,当即将那东西往她掌心放落。玲剑见它大事已了,便扑到它身前来回轻触刀柄,意表亲密。一刀一剑互绕竞逐,打闹了好一阵,珑刀方才几个盘旋,恋恋不舍地钻回珑姬袖里。
两物嬉闹玩耍时,珑姬看着手中异物所覆的翠星渐渐消去,露出里头真容,不禁脸上微微变色。这珑刀与玲剑乃是同一块万年阴阳海玉所炼制,那玉生于海渊底部,上覆千丈壬水,下逢九渊地火,故而集英荟萃,天成太极之状。后被赫月偶然发觉,深觉造化奇妙,便以其阴阳二部炼出一刀一剑,以作征伐之器,又取玉中两点阴阳鱼眼,炼成两颗玲珑玉球,各具护体神妙。如此刀剑主攻,玉球主守,将一块海玉化作两件攻防兼备的上乘灵宝。那玲剑所系的白玉玲珑球乃是阴中阳,最和阳刚凶暴之力,故而玉气所化的七羽鸾光罩不惧雷火正罡;而珑刀所佩的墨玉玲珑球则是阳中阴,最喜收邪吸煞,化作自身纯正的元□□华,其玉气所化的七宫翠星幌专克邪魔凶煞。方才珑姬见那血焰古怪,料是某种燃精焚气的阴火,便让珑刀前去一试,果真被阴球中所蕴的翠精吞噬。
这翠精状似小蠹,食阴而衍,先前逢得血焰,正是大快朵颐,孵育万千。但其性凭阴而生,一经脱离珑刀玉体的滋养,又断了食源,即刻腐朽化枯,飞灰而逝。此时珑刀钻进珑姬袖里,覆在珑姬手头的翠精已纷纷朽落,露出底下一抹朱色,放出隐约红光。珑姬再轻轻一吹,将翠精余烬扫开,见其中赫然是盏莲苞大小的六角宫灯,此灯以朱木为架,莲台为底,银蜓为钮,灯身外蒙绢纱,绘的是山河湖海之景,其内隐隐透出一股圆润飘忽的红光,正是那远处所见的赤珠血团。
珑姬一见这宫灯,既感惊疑不定,又觉早在意料当中,倒说不清究竟是何种滋味。当下伸手按住灯顶,轻声喝道:“熄!”里头的红光便应声而灭。整盏宫灯忽然间变得老旧黯淡,似已搁了数十年一般。珑姬又叹一声,神色忽晴忽阴,不知该如何处置。
她顾自出神,那白羽鬼车却不闲等,见对方不理自己,在空中略一犹豫,便猛地俯冲而下,欲去救那祭出银剪之人。未等珑姬有何反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