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等到了那双耀眼的皮鞋,没有我期盼悦耳的音乐,只有规律的踏踏声。在昏暗的灯光里,白天亮的刺眼的皮鞋,这时也失去了光泽,两只皮鞋规矩的排在那里,鞋子里的脚,也是规矩。
鞋子不过来,我的盖头就不能揭开。
我听到翻书的声音。他坐在我不远的地方,不然我也看不到他的鞋。
盖头久久地呆在我头上,灯光忽明忽暗,皮鞋依然不动,他也不说话。
那只蜻蜓终于没能重新飞起来,它在我面前不住的翻滚,似乎在承受很大的痛苦,翅膀也蜷缩着。
发生了什么?我忽然忘记了在一旁的人,关心起那个陪伴我一下午时光的青头。
我睁大了眼睛,在它的身体周围竟然爬满了黑色的蚂蚁,无数只黑蚂蚁在蚕食着它。
怪不得我看不到什么,那些黑蚂蚁就像是躲在影子里的幽灵,偷偷的就把蜻蜓俘虏了。
我念着它陪伴我一下午的时光,想去解救它,可是刚刚一动身子,才想起,盖头还没有揭。
盖头不揭,就如同套在我身上的枷锁,让我动弹不得。
“盖头你自己揭下来吧,你也累了,先休息吧。”终于我听到了那个期待的声音,浑厚有力,同时,书页又被翻过一张。
我的心跳不由的加快,看着垂死挣扎的蜻蜓,一狠心,还是不管了吧。
“盖头还是要夫君亲自揭下来的,奴家不累。”我紧张的说道。
那边又没了声音,皮鞋的序列换了一下,只是变成了一高一低。还有翻书的声音。
半天,那边才有声音说道:“以后不要自称奴家,现在都在讲新,你也要跟从,直接称我就好。”
“奴,我知道了。”夫君好知道疼人,我不住窃喜,看来以后会很疼惜我的。
我和他说着话,心思又跑到了那只蜻蜓身上,眼睛一直都在盯着那只蜻蜓,那场生死之战终于结束了,失去了羽翼的青头没有胜过渺小的蚂蚁,被无数只蚂蚁拖着,向墙角移动。
好可怜的蜻蜓。
“盖头,你揭我揭都是一个样子,你是母亲娶回来的媳妇,不是我娶回来的媳妇,明天我就去英国留学,如果。”他顿了顿说道:“你不想呆在这里,就回去,想呆在这里,就是陈家的女儿。”他的话如五雷轰顶,我瞬间就懵掉了,我来不及想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心就跟着好痛,想到白天那掉落的鞋子,那是不祥之兆,到底是应验了。
应在了他本就不想娶我,那为什么当初还要同意。
是了,因为我家很有钱,我的嫁妆很丰厚。
我哭起来,却不敢大声,我一个十五岁的女子,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面对如此急来的变故,让我无所适从。
我企图张嘴辨白,更害怕他提起掉鞋之事,怕因这事,给陈家带来霉运。
我说不出话,他轻声说道:“程涵章,程涵章,既来之则安之吧。让你回去,也有损你的名声,就留下吧。”似乎这是他给我最后的圣旨,我的命运还是由他来安排,不容抵抗。
他不再多言,我也不敢说话,我的泪不停的流,我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母亲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大概是也感觉到累了,那双皮鞋终于走过来,一下子就掀开了我的盖头。
随着盖头的离去,也抬起头,大声喊道:“不要。”眼泪已是滂沱。
他看见了我的脸,表情一滞,那是所有看到我脸的男人的表情,他也不例外。
不过他例外的是,那个表情的时间很短,可是我又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微微的厌恶,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他已有心上人?娶我,是逼不得已?
那是一张刚毅的脸,浓浓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厚厚的嘴唇,尖下巴,油亮的额头,后面拖着一根粗大的辫子。
很帅。
“为什么要掀盖头?”我哭着问道:“如果你不想娶我就不要揭我的盖头,揭了,我就是你的妻子。”
他没有说话,转身把自己扔到椅子里,又拿起了那本书,继续看着,时间在慢慢流逝,那边翻书的声音变得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他翻书的动作变快,而且声音奇响。哗啦啦,哗啦啦。
我试着站起来,母亲说,还有交杯酒要喝。
我的腿失去了知觉,刚刚站起来,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
好痛,他的眉毛一挑,我又看到了他眼里的厌恶。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
他想过来帮我,可是,踌躇了一下子,就把放下的书重新捡了起来。
他在想什么,我是他的妻子,他为什么要讨厌我?
我忍着痛,酸,麻,终于站起来,一步一拐的来到他身边的桌旁。拿起酒壶。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回到书页上。
“明天我就走,多则两年,少则一年。”他说着话,一直盯着我的脚,说完,就再无其他的话,我不懂,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告诉我这些又是什么意思,是让我等吗?
我有许多的不明白,我不识字,我不读书,我不知道怎么笼络男人,母亲说我的脚可以迷倒众多男人,脚就是我的武器,为什么到了这里,我却是处处被动。
刚刚,他看到了我的脚,没有一点欢喜。
“你的裹脚是旧东西,以后的社会处处都充满了新意,已经容不下旧东西。”他无情的抨击。
我立刻就有些歇斯底里了,原来,他一直在意的是我的脚,我的脚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