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带柳条安全帽、问了我很多问题的人是现场领工员,在现场,他的官最大。他与父亲关系很好,很敬佩父亲,一直很照顾父亲。只是他没有人事安排的权力,无法让父亲干适合自己又能为场子做大贡献的活,为此他一直心有不甘。父亲退休了,他很关注将要接班的人,从父亲那里知道了一些情况。但看我自己来现场报到,他又有点糊涂,觉得可能中间换人接班了,否则场里这么缺有文化的职工,这又是个优秀的高中生,还是通过考试,靠分数过关接班的职工,场部怎么会派到现场?又怎么会连个送的领导都没有,就这么自信跑来报到。所以他问了那么多问题。他确认了我就是那个父亲跟他说的接班的老儿子后,又同我唠了一会嗑,在心里确认了我的高中没白念之后,就带着我上了作业面,亲自把我交到五班的工长面前。他对工长说的话,当时还认为他是在撒谎,后来我才理解他的用意。他在介绍完之后对工长说:“一号和三号送来的,本来是要直接送到你这来的,调度来了个电话,两个人就回去了!”他是要工长好好待我,因为场主要领导很重视我。
工长姓x,是第一批接班中年龄最大的,是瞒了年龄和婚史才接上班的。可能是年龄大又结了婚,有一定的社会经验,所以没到两年就当上了工长。父亲退休前是归他管的,我又被分到这个班,我就名符其实地接了父亲的班。
领工员的良苦用心,并没给我带来他初衷所希望的东西,因为父亲与x工长间有一个只有他俩知道的过节。这个过节在我的事业起点上生成了一大障碍,而且是在我一点不知情、热血沸腾的准备干好自已的工作的情况下。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x工长准备用铁板做一把撮子。下班后就在休息室里下料。父亲是投料工,每天下班都要等最后一车料投到机器口里并全部嚼碎排出才能下班。一车料需要二十分钟才能嚼碎排出,那天父亲把最后一车料干完,把机器停好,走到休息换衣服时已距下班铃响过去了半小时。父亲已经习惯了这样,每次都是最后一个下班,也是最后一个到休息室换衣服。可那天父亲一进休息室却吓了一跳,因为x工长蹲在地上正在下料。两个人都很尴尬,因为那料是公家的,他是下班后偷着下料给自己家做撮子。父亲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就装做没注意到铁板的公私,而只关注他要做什么地问:“这是要做个什么?”他本来认为大家都下班走了,却忘了父亲每天都会晚下班这事。看父亲并没有注意铁板的公私,而是想知道做什么,悬着的心里也放了下来,随口说:“家里撮子坏了,我买了块铁板再做一个。”谁知父亲的脑子太死板,又特认真。听他说要做撮子,就笑了起来。因为父亲的脑子用在干活上特灵通,他划的下料线父亲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不但下的料太大,做出来会象个簸萁,而且没有后挡,需要后加,不但增加了工序,还不美观。父亲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并且加上了一句:“你用的料,都可以做两把撮子了!”父亲完全是好意,也是无心。可x工长却往歪道上想了,他认为父亲以理论、实做双状元的身份在奚落他,而且后面那句话是故意说的,说明父亲知道铁板是乏家的,特意用这句话来嘲笑他。但他当时没表现出来,还很真诚的请教了父亲,父亲也给他重新下了料。没想到这个人心眼太多,他没有用父亲给他划好的下料线,而是把下料线擦干净,把铁板放回库里。他这么做是认为父亲一定会等他把撮子做成后举报他。父亲心无城府,事过去就忘了。可他却一直怀恨在心,虽然发觉事后父亲并没有举报他,但这个阴毒的人却在自己的权力内不断地找父亲的毛病。父亲只是没有坏心眼,并不傻。发觉他一直在为难自己也就明白了。但父亲没跟他一样的,而是该怎样还怎样,没有与他形成对掐的局面,因而两个人之间没有形成不可开交的对立局面。父亲不想让母亲担心,也就没把这事讲给母亲听,一个人把这事咽肚子里了,这事也就在这个世界上成了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了。
当然,如果x工长就此罢手,这事真就到此为止了,真就永远地成为了秘密。可这是个阴毒又记仇的人,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把这事延及到我的身上,更不该一而再再三地在我身上施实他的报复,导致他最后灰溜溜地离开了单位,不到两年又去世,而我却什么都没做。
领工员把我交给他后去别的工区了,他带着我顺着掌型面的小铁道往山根底下走。到了山根底下,那里有一块比一间房子还有的石头。他指着那块石头对我说:“你上午的任务就是把这块石头打开。”我有点发懵,这么大的一块石头,一上午让我打开,这只有神话传说里能办到!我正在发怵时,他拎着一把大锤、一根撬棍、一顶安全帽、一副护目镜回来了。锤和撬棍扔在地上,安全帽和护目镜递给我,说了句:“东西齐了,开干吧!”就走开了。这是我参加工作后要完成的第一个正式任务,搬炸药是没正式上岗时的临时安排。我怎么完成它呢?按体积算应该有30立方米,按重量算至少有90吨,我怎么才能把它打开呢?从哪开始下手呢?我突然想到这是工长对我的考验。我看有的书上说,师傅收了徒弟,都先要难难徒弟,给他些难活让他干,借以考察他今后可否勘当重任。想到这里,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