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对上他慌乱的眼神,她狠不下心,扭动着手腕挣脱了他,随后再次落座,淡淡地道:
“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过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她强调着“最后一次”这四个字。
穆天宁见她留了下来,顿时松了一口气,目光久久停留在她的脸上,不愿移开。
不知是今晚的幔帐太红,还是红烛太亮,映得她小脸绯红,大眼睛波光流转,就像两汪清泉沁人心脾。
她就像山野里开得最盛的那朵花,让人一眼便能从万花丛中找到她,因为她太特别了。
然而就在他想要摘下这朵花的时候,却发现她浑身长满了小刺,不足以致命,碰一下却疼得钻心。
也正是因为这种痛,才让他知道什么是爱情。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最后一次”这句话,心那么酸、那么疼,疼得他心脏抽搐,呼吸困难。
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胸口,他端起了面前那杯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无力地将酒杯放回桌上,他暗然道:
“铃儿,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身世吧?”
林铃儿看着眼前的蓝衣少年,他今天穿了一身天蓝色的长袍,看起来清爽随意,本应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此刻看起来却隐隐地透着苦涩与无奈,她暗自叹息,想起他初进王府时在柿子树下喊着给她加油的样子,那时的他那么阳光,笑起来仿佛世间的一切烦恼都与他无关,再看现在……
她不希望,他的转变是她造成的,她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她也不希望自己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穆天宁又给自己斟满了酒,一饮而尽,然后自嘲的一笑,道:
“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听说在我还未记事的时候,义兄就收留了我,待我如亲弟弟一般好,我在郊外的宅子、我的所吃所用,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义兄赐给我的,若没有他,恐怕我现在会跟外面那些沿街乞讨的人一样吧。”
他苦笑了一声,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林铃儿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话,听起来他更像是在对她吐露心事,她是不是只需要当一个倾听者就够了?
这时,他又倒了一杯酒,在仰起脸的刹那,泪顺着眼角滑落。
放下酒杯,他倔强地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接着道:
“所以,我就是个借着义兄的名义才能活得像个人样的废物!我没身份,没地位,除了依靠着义兄生活,我什么都不是……”
“穆天宁,你怎么能这么说?”
听到这,林铃儿听不下去了,她一拍桌子,瞪视着他道,
“每个人既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他的价值,一个人的存在,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身份地位能代表什么?像穆九霄这种生在王族的人,只能代表他命好,而出身卑微的人有朝一日飞黄腾达,那代表了他有多么努力,他付出了有可能是常人百倍、甚至千倍的汗水才换来的成功。”
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道,
“我最看不起自怨自艾的人,没出息!”
她的话仿佛往穆天宁的血液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他的眼睛立刻明亮起来,收缩的双瞳带着难以名状的希望:
“所以,铃儿,你不在乎身份地位、功名利禄,是吗?”
林铃儿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何会如此强烈,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p用没有,在乎它们,我还不如多吃几碗饭……”
“铃儿,”
他叫着她的名字,眸光又暗淡下来,欲言又止,
“我听说……我听说……”
林铃儿最见不得一个大男人这样,不耐烦地道:
“听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