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财土生土长的文登县人,岁数和刘约差不多,这辈子就没出过县城。家传的赶车手艺,本以为这辈子顶天是个车把势,没曾想县令家的小少爷要经营买卖,他顺利谋得一份待遇不低的差事。
给官家人做活,这辈子有保障了,他打心底是感激刘约的。没什么大本事,懂得尽心尽力,干活麻利也不马虎,最大的优点便是少说多做。
因此,昨天他对小少爷让自己赶牛车送几位大人去客栈没有任何抵触,也不会产生一丝怀疑。
小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牛车送官老爷并不是大罪过。
这个想法一直坚持到了公堂之上。
“得财是吧。”范澜一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认为的和善的语气在别人听起来也是冰冷的很。
“对!”
“昨天是你送我们回客栈的?”
“对!”
“李大人可在车上?”
“谁?”
范澜也知道自己问的唐突,艰难挤出一道微笑,换了种语气说道:“得财你抬头打量一下,看看在场的几位和昨天送的能不能对上号。”
得财不懂,只能扭头看向刘约。
刘约叹道:“看看在场的人数,是不是和昨天一样。”
得财跪在那里,边比划边念叨,“一二三……九,九……少一个!”
“很好!”范澜一笑,正准备吩咐下去,毕知府咳嗽了两声。
范澜一怔,果断退了下去。
毕知府打断了堂中询问。放下茶盏,冲刘昭说道:“刘知县,仵作那边还要多久出结果?”
“回大人,估计快了。赵捕头,去催促一二!”
毕知府微微点头,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场面一时平静,跪在当中的得财求救地看向刘约。
我可以起来吧?
不可以。
刘约摇摇头,后打量着所有人。
知府、通判乃至范澜在公堂中都能理解,那几位没有官职的待在这里做什么?杨小曲的二哥、邵家那个傻子、还有那个忘了名字的公子哥,你们凭什么待在这里?
人证?
那你们不过来跪下!
看热闹的?
且不lùn_gōng堂里能否允许看热闹,单说这件命案,有什么能看的?死个当官的就这么开心吗,还是说……
听范澜要传唤得财的时候,杨铁不自觉的微笑;毕知府出声将命案设为重点后,他皱起了眉头。
死不死人和你们无关,怎么用这件事把小饭店牵扯进去才是关键吧?
刘约明白了范澜之流的路数,直接抄起手,等待着仵作到来。
半柱香的功夫,赵班头领着仵作进入公堂。
案件本身没什么疑点。命案发生于昨夜子丑之间,有扭打痕迹,身中七刀,致命伤在心口。伤口外翻,不像是行家出手,仵作得出“临时起意、杀人夺财”的结论。
毕知府点点头,责令文登县全力追查,尽早结案。
刘昭领命,正准备退堂,范澜又前跨一步。
刘约哑然一笑:我的事情来了。
“刘大人,下官敢问,”范澜一身正气,不惧强权,“李大人昨夜为何会出现在城外?”
刘昭淡然回道:“范大人,李大人因何出现在城外和本案有何关系?”
“关系甚大!据下官所知,李大人生性沉稳,断不会酒后私自出城。今早下官也询问过城门卒,说是昨夜并没有人强行出城——这就是说李大人是在关城门之前出的城。”
刘约低头冷笑。真是啰嗦!他怎么出的城和案件有关么,赶紧绕到我这里吧!
范澜继续刚正不阿地开口:“下官惭愧,昨日饮酒过量,并未在意回到客栈的人数。我们一行人的安全理应由小饭店和客栈两方负责,我想这件事需要彻查!请大人传唤客栈掌柜!”
很正常的传唤,毕知府有心保刘约也不能阻拦这个。
与刘约猜测的类似,客栈掌柜笃定了昨日并未看见李大人进入客栈。这意味着是小饭店在送诸位大人回去的时候出现了问题——好歹是条人命,你如何也得给上几句交待。
得财傻乎乎地跪在那里,尚不知一会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按理说,命案不管如何都和小饭店没有关系,但这条人命特殊,昨天的事情也上不了台面。
谁让你们登州府大小官员旷工来文登喝酒的,谁让你们烂醉如泥的?上报刑部的案宗怎么写,难不成要说实话,就说各位大人自个儿喝多的?
不能这么写,那就得编一个侧重点,将李大人身亡一事找到合理的替罪羊。
毕知府递给刘约一个“大丈夫当懂得断腕”的眼神,波澜不惊地对得财说道:“得财,因为你的疏忽让文登县人心惶惶,本府要罚你。”
生拉硬拽的逻辑关系,得财他听不懂。但他能明白知府大老爷要罚自己,这事儿对平头百姓来说太过可怕,他瞬间就慌了。
“回大人!小的冤枉呀!各位昨日都醉成那样子了,我哪能照看的过来!真说谁从车上掉下去我能瞧见,可说您几位强行下车我也没辙啊!”
杨铁终于逮着机会,“哼!昨天你是用什么车把我们送回去的?诸位大人是能如此对待的吗!”
毕知府一直不想将刘约牵扯进来,正准备呵斥一二,求生欲极强的得财却先于他开了口。
“这位大人,小的哪敢啊,这都是小少爷的吩咐!”
刘约赶忙接话:“得财,昨天李大人是否是自己下的车?”
“我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