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事,那夜那楼,那人那书生,还有,那坛老酒,当然,还有那琴谱。一切恍若昨日,又仿佛自己从未离开过这人世间,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一碗孟婆汤,前世今生两相忘。其实所谓忘却,不过是暂时封存,哪里可能说忘就忘呢?所以当他喝下孟婆汤之后,那就意味着,生生世世,他都不可能轮回,只待夙愿了却,便灰飞烟灭,魂飞魄散。最好的结局,不过是不得为人,世间万物,成为什么,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
“杀心太重,枉为再世人!”
老妪摇头,尤为惋惜,尤为痛心。
她对面那人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若我杀心不重,我便不成再世人。”
司马寒玉冷笑,停住了正夹青菜的筷子。
“生死有命,执念太深,有违天道!”
老妪很不客气。
司马寒玉猛摔筷子,一股威势轰然袭来,身前木桌直接一扫而过,化为齑粉,烫菜模糊,四周食客吓得作鸟兽散,落荒而逃,看不就那彬彬有礼的少年竟然有如此神威,纷纷惊叫,冲出酒楼,先前与司马寒玉侃侃而谈的中年汉子直觉背后一股凉皮泛泛而起,着实可怕,双腿却如同灌铁一般难移寸步,在原地瑟瑟发抖。躲在柜台底下的小二纵使见多识广,南来北往的客人偶尔会谈论一些奇闻异事,然而如今司马寒玉突然暴起,小二犹如见到神明,生出顶礼膜拜的错觉,心想老板这都什么人啊!神仙下凡了吗?
酒楼二楼,扶手楼梯上,中年男子端着茶杯,悠悠然喝了一口清茶,啧啧赞叹,愉悦摇头,眼中说不出满足的快感,忽然一股气浪席卷而来,杯中茶水震荡散开,男子眼中掠过一丝不悦之色,说:“真是,一千多岁的人了,还这么暴躁!”,说完,轻轻摆手,那气浪骤然消散,茶水恢复平静。
而老妪身旁犹如一股无形的力量,如江中之石,岿然不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司马寒玉,看不出她的悲喜。
“天道不容我,违了又何妨?!”
一抹失望在老妪眼中掠过,很快又消失不见。她只是笑笑,沉思一会儿,缓缓开口,说:“当年他化身一介书生,贱卖琴谱乃是形势所迫,迫不得已,而他乃天下共主,你付出一些又何妨?”
司马寒玉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老妪,而老妪也并没有觉得这是不尊重自己,仍旧微笑着与司马寒玉对视,沧桑眼眸不起波澜。对视良久,司马寒玉沉声开口:“吾乃琴帝,在天下之外!”
说罢,司马寒玉周身狂暴气息骤然消散,他再一次变回了先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转身离去,走到门口,老妪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再开口。倒是司马寒玉停住了脚步,侧脸回望,淡淡地说:“如果你们还要和我作对,我不介意再开一次天!还有,楼上那位,老子十六岁也可以揍得你满地找牙,何况一千多岁!”
楼上喝茶的中年人忍不住喷出一口茶水,破口大骂:“司马凤梧你混蛋!”
老妪皱眉,却惊异无比,侧身回头,望了一眼二楼,却不见人影,可自己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那人骂声,现在却杳无人迹,说明那人实力在自己之上,说不定已经是通明。
看来司马凤梧或者是司马寒玉实力恢复得很快,至少在自己之上。老妪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酒楼伙计颤颤巍巍走出来,哭丧着脸望着站在门口的老板,老板一身华贵衣服,腆着个大肚子,满脸油光,坏笑着看着伙计。被老板这么一看,伙计顿时了然,大叫着冲过去,指着老板破口大骂:“妈的,老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两个那个弹琴的老婆子和那个小家伙是神仙,故意住弄我是吧?”
老板呼吸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说道:“小三儿啊,这你可就冤枉我了,你叔我什么人,怎么会捉弄你呢?再说了,那两个神仙打架,我怎么知道,神仙会让凡人知道他们是神仙吗?”
小二顿时蔫了,霜打的茄子般颓然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妈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老板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也不管小二,径直走到老妪原先坐的地方,闭上双眼,十指律动,忽然之间右手食指猛地一颤,竟然提起之后,落不下去。额头顿时渗出细密的汗,耳畔响起一清脆的声音:“不想死就滚远点!”
老板不停地点头,生怕晚了,顿时,那股力量消失,食指落下,身子骤一轻,再看时,此地已经没有任何特别,而老板也发现了自己竟然全身湿透,后怕地望着门口方向,苦笑着摇头。
“先生,他实力几何?”
老板对着二楼拱手,就在楼梯那个位置,中年的男人端着茶壶,仰着头,茶壶嘴里一束清澈茶水流入口中。啧啧一口,掩饰不住笑意。
“不算太高吧,十个我是打不过的!”
听着中年人不轻不重的回答,老板无奈,这还叫不高?苦笑着转身,然后离去。
城里行人不多,司马寒玉一个人走在城里,一路上人们不停地讨论着酒楼里出现了神仙,说得神乎其神,其中一些描述连司马寒玉本人都有些汗颜。
“听说了吗?城头那家酒楼神仙下凡,举手投足便让人血溅三尺,可怕至极。”
“哼,你那是谣传,真正的事实乃是神仙的妻子在那酒楼中,小两口吵架,神仙气不过,这才泄露了一分气息!”
“哇哦!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