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并没有真的不去上学,他六点半准时冲进了学校,抢在老师之前进了教室。
一年学完两年的课程,学校把教学时间安排的非常紧张,猫儿他们晚自习第一节其实也都是正式的上课时间,今天是物理,猫儿暂时忘了自己的心事,专心听讲。
学校本来就有规定,没有特殊情况都必须住校,学校能办理走读的几个人,除个父母有点职位、又离家很近的,就是猫儿这种有亲人在本校当教师的,随着高考日益临近,这不多的几个人也大部分都住校了,所以放学时,和猫儿一样推着车子出来的只有稀稀拉拉十来个人。
虽然提前就知道柳侠和柳川去送柳魁他们,要十一点半左右才能回来,可没有看到小叔熟悉的身影,猫儿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心里一阵失落一阵空,觉得浑身没劲,连自行车都不想骑了。
从荣泽高中往家走的路两边都是麦田,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能看到一垄一垄深色的麦苗和浅色的土地规律地间隔着,笔直地伸向远处。
猫儿推着车子慢慢走,微风吹在脸上,带着一点点寒意,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春天的气息。
猫儿把车子扎在路边,走到麦田边,蹲下,麦苗特有的清香味道更加浓郁了,他趴在自己的膝盖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用食指轻轻抚弄着麦苗:“您长到这儿,虽说看起来是搁城边上咧,可成天叫荡一身土,还没长到凤戏山美。”
麦苗不说话,任凭猫儿随意拨弄。
“不过,凤戏山老穷,凤戏山哩土也老薄,您要是搁那儿,可能也不美,也长不好。”
麦苗依然不说话。
猫儿就那样蹲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冷,就慢慢站了起来,仰头看天。
月亮挂在灰蓝的天空中,淡淡的暖黄色,可感觉上却很冷清,而且,这里的月亮好像比凤戏山的要小,也要遥远。
真的有点冷,猫儿吸吸鼻子转身准备走,却忽然看到了地上自己的影子。
短短的影子斜着落在地上,因为麦田有畦,高低不平,他的影子也形成一个高低不平、不规则的阴影。
猫儿伸脚想踩了一下自己的影子,他抬起右脚的时候,右脚投射的那一片影子也没有了。
猫儿试着放下右脚,影子又成了原来的样子,他再慢慢抬起来,想突然袭击踩影子一下,影子却总在他抬起脚的同时消失,无论他怎么快都踩不到。
“妈——,你回来呗,都半夜了,你咋还不回来咧?呜呜呜……”不远处还有几处灯火的村子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妈——,你搁哪儿咧?你回来呗,我独个儿搁家老吓慌啊……呜呜呜……妈——”
“妈——,你回来呗,我真哩老吓慌,我吓哩睡不着……妈——,呜呜呜,我是真哩老吓慌啊……”
猫儿对着那个村子看了一会儿,那个哭声越来越小,渐渐地听不见了,世界又恢复了原来的寂静。
猫儿看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月亮还是那么亮,那么干净,那么冷清。
他吸吸鼻子,把羽绒服的帽子拉上来,准备回家。
西边的路上过来一辆车,,车灯照过来,非常刺眼。
猫儿背过身系羽绒服帽子上的带子,那辆车却在他身边猛地挺住,里边跳下来的人一把搂住了猫儿:“孩儿,你咋独个儿搁这儿咧?孩儿,你快吓死小叔了,我以为你丢了,以为你搁半路上叫人截住弄走了……”柳侠害怕得声音都变了。
最近几年一直流传一种说法,说有种人贩子,拐了小孩子不是直接卖钱,而是把孩子的舌头割了,髌骨,甚至眼睛都挖了,让他们跪在路边装可怜骗钱,柳侠外出时,也确实看到过有哑巴孩子在火车站等人流量多的地方乞讨。
刚才他回到单位,家和煤棚里都没有猫儿,自行车也没有,他瞬间就懵了,猫儿从学校到家,骑车子只需要不足十分钟时间,就是老师拖堂,也不会超过二十分钟,猫儿九点半放学,当时已经差两分钟就十点了。
他给刚刚开车走的柳川发了个传呼,又给晓慧打了个电话,晓慧今天晚上只有第一节有课,早就回家了,听说猫儿十点了还没到家,也吓坏了,赶紧往学校传达室打了电话问,传达室的大爷认识猫儿,说他亲眼看着猫儿推着自行车出了大门。
从发现猫儿没按时回家到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麦田边,其实只有几分钟时间,可就这几分钟,让柳侠有一种筋骨都被抽掉的感觉。
猫儿被勒得不能动弹,用脸蹭蹭柳侠胸前:“您咋现在可回来了小叔?俺大伯他们不是十点多才能上车吗?”
柳侠用一个手捂着猫儿的脸给他暖:“这么冷,你独个儿搁这儿弄啥咧孩儿?看给你冻成啥了?你傻了孩儿?俺想给您大伯他们送到车上再回来,您大伯不叫,他说您六叔六婶儿他们几个大人咧,用不着俺送,非叫俺早点回来。”
柳川伸手摸了摸猫儿的脸:“不是傻了,是有心事了吧?这大冬天哩黄昏一个人搁这廖天地里看月亮,猫儿你不是早恋、搁这儿想您班哪个小闺女咧吧?”
猫儿搂着柳侠的腰打哆嗦:“想个屁,俺班哩小妮儿一个比一个丑,还都带着大眼镜,我一个也不待见。”
柳川笑:“其实,最关键哩是人家一个一个都能叫你喊大姐,对吧?”
猫儿使劲把脸贴在柳侠胸前:“我都是跟她们喊大妈,成天头都不洗,看着比俺娘娘还老。”
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