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一贯睡眠质量都不算差,但也都不能和昨天相比,昨天晚上,他睡的特别特别好,梦里被人追杀的时候身轻如燕脚下生风,以前他做梦遭追杀时可都是如陷泥淖,干着急跑不动的。
梦中一雪前耻,一通潇洒的柳家枪就把追杀他和猫儿的黑衣人挑进了弯河,然后和猫儿一路小曲儿着满满两篮子花生回了家,把柳侠给高兴的,早上一醒隔着窗户就和柿树上的布谷鸟对着吹起了口哨,跟着又吼了两嗓子信天游。
柳岸也吹着口哨给他配和弦伴奏。
柳魁正好挑着水回来,对坐在栎树下择菜的孙嫦娥说:“妈,你听听,夜儿你那一句话,叫小侠跟猫儿高兴成啥?”
孙嫦娥扭头看了看柳侠的窗户,又看了看柳魁欣慰的背影,很发愁:“我就是那会儿怕惹他不高兴,胡说哩,他要是当真咋弄?”
柳侠和柳岸看漫山遍野的阳光就知道自己起晚了,出来一看,果然,家里其他人都已经吃过早饭,萌萌和小萱已经去学了。
张家堡的张二贵家分家,几个儿子都不愿意养活有点傻的娘,张二贵天不亮就跑过来,鼻子一把泪一把地求着柳长青去给主持局面,柳长青推脱不下,只得答应。
张家大儿子特别浑,从老子娘到兄弟姐妹,他都敢动手打,柳川担心他对柳长青不敬,就跟着过去了。
柳长春坐在坡口的洋槐树下编藤椅,这是他看到柳川买回来的一对塑料编的藤椅后,自己琢磨出的新项目,柳长青家里现在那两个带靠背的小藤椅,就是他的试验品。
柳茂坐在柳长春不远处,帮他处理比较细小的藤条,柳若虹坐在柳茂身边甩着藤条玩。
柳侠和柳岸端了水站在矮石墙上准备刷牙,柳岸问:“爷爷,伯,俺四叔咧?”
柳茂说:“搁底下哩屋里换衣裳咧,他想领着虹虹去弯河捞点蛤蚜,叫您四婶儿晌午给你做个鱼汤。”
很奇怪,凤戏河里没有鱼,弯河水库里却有,是一种长不大、模样很丑的小鱼,当地人叫“蛤蚜”。
蛤蚜个头儿小,没什么肉,还有点腥气,不好处理,柳家岭附近村子也没有吃鱼的习惯,所以这么多年也没有人吃蛤蚜,这两年城里忽然流行起了养生保健,人人都要吃过健康环保,而据说城里卖的肉禽肉类和鱼都是吃激素饲料长大的,不健康,于是蛤蚜这种土生土长、过去无人问津的小丑鱼忽然就成了荣泽和原城一些讲究人家的盘中餐。
柳岸说:“俺学校就搁海边儿上咧,学校门前就是大河,里头都是鱼,我搁美国成天吃海鲜,都吃烦了,别叫他去了。”
柳若虹听到柳岸的话,站了出来:“真哩哥哥?”
柳侠说:“真哩,我去那几个月,也是天天吃鱼,现在看见鱼就不美。”
柳若虹趴到矮墙上,对着下面的院子开始喊:“爸爸,俺小叔跟俺柳岸哥不想喝鱼汤,俺哥搁美国成天吃鱼,都吃烦气啦。”
柳钰手里拎着一块窗纱出来,对着这边喊:“真哩?那,猫儿,小侠,您想吃啥?我去给您弄。”
柳岸说:“我想吃捞面条,扁食。”
柳侠说:“子,鸡蛋甜汤。”
柳钰站那儿不吭气了。
柳侠和柳岸笑着开始刷牙:“四哥你别瞎想了,俺又不是啥洋气人,没事儿吃啥鱼咧?你要是老想给俺做好吃哩,就炒点五香花生呗,我夜儿做梦还梦见花生了咧,可想吃。”
柳钰不会做饭,可炒的杏仁、核桃仁却非常好吃,每次他给柳凌带,柳侠都得吃个小一半。
柳钰高兴了起来,把窗纱一卷,塞到旁边的树杈上:“中,我一会儿就上去泡花生。”
秀梅早上做的是鸡蛋甜汤、韭菜鸡蛋粉条菜盒子、炒上海青、炒酸白菜和凉拌萝卜干,还有她自己煮的乡巴佬鸡蛋。
柳侠和柳岸吃饭的时候,她把一个盖着花布的篮子放在旁边的树疙瘩上:“猫儿,里头除了馍跟点心,还有几块卤肉,还有鸡腿跟鸭脖,到时候记着放到火上烧了哦。”
孙嫦娥说:“记着烧哩时候念叨着点,您奶奶跟您妈活着哩时候没见过这些,我怕她们不敢吃。”
柳岸点点头:“我知奶奶,娘,我挨着给俺妈说那是啥,该咋吃。”
吃完饭,柳侠和柳岸就起装了黄表纸、纸钱和供品的篮子一起去上坟,柳小猪自动跟上。
柳侠问柳茂去不去,柳茂微笑着摇摇头:“您去吧,我有空自个儿去。”
进了五月,外面春.色已尽,夏日已至,凤戏山里却还是一片浓郁的春日美景。
柳长春家的坟地是从他父母那一辈才独立出来的,所以只有四个坟头,都被打理得很好,封出的土堆敦实圆润,坟头的草是刚长出来的细密密一层,再衬着周围随意生长的各种野花,没有荒芜的感觉,而是有点像走自然风的花园草坪。
翟玉兰和徐小红坟头上的柳树都已经长得很大了,阳光下洒出一大片树荫,翟玉兰坟前的一丛大葱茁壮碧绿,生机勃勃。
葱和柳树一样,都是特别容易扎根成活的植物,荣泽一带很多地方,在老人下葬封坟的时候,不但坟头栽柳杆,坟前也会栽一丛大葱,希望成了神灵的长辈保佑家族后代能像柳树和葱那样落地即能生根,人丁兴旺,源远流长。
徐小红的坟头除了青绿的矮草,周围还有一圈盛开的花,是荣泽的街道美化最常见的那种大红色月季,月季应该被刚刚修剪过,每一颗都形状优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