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凌知道他是不放心,要亲自和医生核实柳侠的伤情。
他知道大哥和三哥他们肯定跟父母说谎了,可柳长青人都已经来了,再想隐瞒实情基本不可能,况且总是揣着一团疑虑的滋味也不好受,还不如让父亲早点得个准话,难受以后,也能踏实了。
所以他没有劝阻,和柳长青一起走向医护办公室。
柳长青出去以后,柳茂和柳钰、柳成宾才来到柳侠近前。
柳茂红着眼眶叫了声“幺儿”,就难受得说不出话了。
他从知道柳侠是因为要账受伤,就觉得这事都是自己的错,如果柳侠不是要辛苦地养育猫儿,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双山那样的地方,也就不会发生危险,所以面对柳侠,他羞愧难言。
柳钰刚才抹了半天泪了,只是怕让孙嫦娥更难受,他不敢出一点声,这会儿一开口,泪就又出来了:“孩儿,你咋这么傻咧?钱要不回来咱就不要呗,咱家现在又不缺那一点钱。”
柳侠嘿嘿笑:“我现在独个儿想想也觉得可傻,以后不会了,以后我要是没钱,就跟您要。”
他又不好意思地看着柳成宾:“成宾哥,这么远,还叫你也跑来。”
柳成宾说:“唉,你只要没事,跑多远都中,幺儿,以后可不敢冒失了,你看俺……”看到孙嫦娥又被柳钰带的哭起来,他一下打住不敢再说了。
柳侠扭着头给孙嫦娥擦泪:“妈,你看我现在好好哩,你别哭了。”
柳岸把个剥开的橘子送到孙嫦娥面前:“奶奶,你吃点橘子吧,又凉又甜,你吃了心里会好受点。”
孙嫦娥因为晕车,一路上吐了七八次,因为昨天知道孩子们可能出了事后她一口饭都吃不下,到最后吐不出东西来,吐的都是胆汁,刚才她见到柳侠,晕车的劲儿还很严重,依然是连水都不能喝,这会儿,柳岸觉得她好像好了一点。
孙嫦娥接橘子,掰下一瓣放进嘴里,对柳岸说:“猫儿,俺都来了,你去挺那张床上睡会儿吧孩儿,我听您小葳哥说,你从回来到现在都没咋睡,一直守着您小叔。”
柳岸说:“没事儿,我夜儿黑睡了。”
柳侠揭柳岸的底:“你没,你一直趴到这儿,”他指了指现在孙嫦娥坐着的地方,“就没睡,这会儿人多,用不着你,你睡会儿吧孩儿。”
柳岸犹豫了一下,居然答应了。
坐在26床床沿上的柳川、柳葳和郭晓峰站起来,让柳岸上床,没两分钟,他就发出了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大家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下来。
柳茂看着柳岸,愁肠百转,忧虑像初春的野草,在冬日的土壤下积累了足够的营养,此刻竞相争发,占据了他心脏和脑海的所有空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过来坐在柳川身边,一只手隔着被子放在柳岸的腿上,眼神一片空洞。
柳长青和柳凌回来了,他对孙嫦娥说:“我见过幺儿哩主治大夫了,大夫说,孩儿哩骨头没啥大事,歇几个月就好了,不会落下残疾。”
孙嫦娥的眼里又泛起一层雾气,摸着柳侠的脸难受:“那就中,孩儿遭这么大罪,要是再落个残疾……,他还没娶媳妇咧……”
柳侠立马急了,那条伤腿都差点跟着踢腾起来:“妈~~哈,我不结婚娶媳妇啊~~~”
孙嫦娥马上抱住他:“不娶不娶孩儿,妈说错了妈说错了,咱不娶,只要你高兴,咱就不娶。”
柳葳和柳凌、柳钰同时扑过去按住了柳侠那条好腿,柳葳说:“小叔,有啥咱使嘴说就中,俺奶奶肯定都答应,咱不乱动哦。”
柳侠不踢腾了,鼓着脸跟孙嫦娥搞条件:“不娶媳妇,我想咋过就咋过,我待见跟谁一堆儿过就跟谁一堆儿过。”
“中中,你想咋着都中,”孙嫦娥连连点着头,“你只要好好哩,别生病,别出啥事吓妈,咋都中孩儿。”
柳葳悄悄扭头,对着已经睡熟的柳岸看了片刻,又回头看着让孙嫦娥喂着吃橘子的柳侠,无声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