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看书>青春校园>咫尺芳菲>1.火烧芳菲阁(一)

人一生中,总有那么几次会感觉到生理衰竭到达极限。面对死亡,或者在死亡边缘徘徊。

百里英的生理衰竭早已到达极限。她的眼神开始溃散,没有焦距。她感觉自己悬浮在一个黑暗的维度中,站在体外的某一处,观察自己支离破碎的躯壳,仿佛是一片羽毛。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非常舒服的感觉将她包围。平和,安详,令人愉悦。

她很安静,四周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呐喊、如注的热血,似乎都已经与她无关。没有痛苦,没有遗憾,没有挂念。仿佛死亡只是一种远方的旅行,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

她的视觉、听觉、嗅觉比之前更加灵敏。她从未看得如此清楚过,视力水平得到了不可思议的增强。她的眼睛像山鹰一样,看得很远、很远、很远。她看见了殿宇森严、庄重威武的云汉宫,看见了商贩云集、热闹喧嚣的梅州城。最后,她飞过巍峨的群山、广袤的大地和奔腾的河流,目光停留在白雪皑皑、红梅怒放的五老峰上,俯视那一片交错掩映的红白。

两行清泪从百里英脸颊流下,冲开血迹,冲开污渍,顺着脖颈汇入胸腔,直至与那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覆盖、包裹、交融、淹没。一丝浅笑爬上她的嘴角。

再见了,云汉宫。再见了,梅州城。再见了,五老峰。如有来生,我愿作五老峰的一株梅树。

不落红尘,只伴青山。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此时的丰州城正是红肥绿瘦、百花争妍的好时节。大路上行人,无论男女老少,头上簪花的不少。还有一些妇人,手里提着竹篮子,三五成群在路旁田野寻野菜,篮子里装满了绿油油的春碧蒿。天上偶尔几只乌黑黑的燕子飞过,叫声清脆,令人愉悦。

城外的驿道旁边,有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酒馆门前竖着一面镶红边的酒旗,偶尔一阵歪风吹过,吹得酒旗猎猎作响。酒馆旁边有一棵歪脖子老榆树,长满疙瘩的树身上系着一头健壮的毛驴,一身黑毛光滑又顺溜。毛驴看上去脾气极差,一脸不耐烦,两只前蹄嗒嗒嗒嗒刨着黄土,两只鼻孔吭哧吭哧喷着粗气。

老榆树旁边有一大片空地,一群打着赤脚的儿童在那里放风筝。风筝上印着“连年有鱼”“百蝶闹春”“麻姑献寿”的图案,竹骨上还加了哨子,飞在天上哨子吹得呼啦啦的响,十分欢快。风筝下面一群稚童时而叫喊,时而拍手大笑。有时又扭打成一团,打得灰头土脸,衣服撕破了,也没有大人去劝架。

路上有十里八乡的说春人在挨家挨户的送“春牛图”,二开红纸上印着节气和农夫耕田的图样,每到一家,触景生情、见啥说啥,主要说些春耕和不违农时的吉祥话,直说得主人笑哈哈乐意给钱为止。

酒馆里面就更热闹了,过路的贩夫走卒围了三五桌,有的吃酒,有的吃饭食,有的喝春汤。两个跑堂的伙计跑前跑后,手脚不停,嘴巴里也吆喝个不停。

酒馆西边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上,掌柜和伙计家的几个孩子凑作一堆,正在玩“竖鸡子”的游戏。俗话说“春分到,蛋儿俏”,几个孩子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光滑匀称、刚生下四五天的新鲜鸡蛋,轻手轻脚地在桌子上尝试着把鸡蛋竖起来。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拍着手用清脆的声音唱:“春分日、竖鸡蛋,上头光、下头圆,顶天立地保平安!”

南边有一桌吃酒的,几个人嗓门特别大,说话酒馆外面的人都听得清楚。两个跑堂伙计脸上笑嘻嘻,心道:又在说“玉面罗刹”百里英。我且听听,今天胡咧咧的又是个什么版本?

“你刚说啥?‘玉面罗刹’百里英死啦!”

“弄啥咧?百里英咋会死?”

“不信!老子就不信!听说百里英少年时在‘五老峰’学艺,早已炼成金刚不坏不死之身,这十年打的仗比你兔娃子几个喝的酒都多。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他却恁是毫毛都没少一根。怎么会这么容易死?老子不信!”

“得了吧你,豆腐老子打臭屁!百里英有几根毫毛你知道?我说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金刚不坏不死之身,谁还不是打娘肚子里出来、肉眼凡胎的!”一个酒槽鼻中年汉子拍着桌子说。

“嗳……真死了?”有人问。

“千真万确,死了快一年啦!乱箭穿心、死无全尸!”

“万箭穿心!!!”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忒惨了!快说说,咋回事儿?”

酒槽鼻汉子见一桌的人都看着他,甚是得意,猛灌了一大口酒,脸上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又故作豪气一摔酒碗,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事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事情是这样儿,我家七表嫂的兄弟的小舅子的外甥在安南王的府兵里混了个步兵校尉的差事……”

他话刚起头,就有人不耐烦的拿筷子敲碗沿叫嚷:“别啰里吧嗦了,郑老四!赶紧捡要紧的说!”

郑老四十分不满的斜了那人一眼,才咂咂嘴继续道:“据我这个外甥说呀,一年前,百里英勾结江北赵氏父子,举兵谋逆、犯上作乱。江东王亲自率军围剿,追了两天两夜,终于把‘玉面罗刹’百里英和他的一众将兵堵在了河间地。百里英勉强支撑了一天一晚,寡不敌众,死伤无数。后来,江东王一声令下,弓箭手万箭齐发,百里英站在他手下将兵们堆成的尸山上,浑身挂彩、仰天大笑……”

“咋样啊?快说,别卖关子了。”

“还能咋样?挂了呗。到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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