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蔡小纹慌不迭地蹲下,把仰面摔在地上的苏釉扶起。见自己又闯祸了,她很是懊恼。懊恼中还有自责,自责中最浓的还是担心。
“手没事吧?没摔着手吧?!”她抓住苏釉的双手,翻来覆去看。大鉴在即,若是因为她让苏釉伤了手,她大概只能把自己赔给苏釉才能平息内疚了。
和蔡小纹的慌里慌张相比,苏釉倒算镇定。她借了月光,仔细检查了双掌双臂,并没有摔伤蹭破。苏釉放下心来,这才揉着摔疼的臀部,一边站起一边笑道:“没事啊,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境况,苏釉是真的习惯了。只是这种习惯,衬托出多么悲哀的人生……
蔡小纹眉毛倒成一个小八字,双手背在身后,瘪着嘴道:“都怪我武学不精,连你都抱不住……抱一会就觉得好重……”
苏釉嘴角轻扯,觉得心里有块柔软不能触碰的名为体重的地方快要被蔡小纹戳破了。当下舍弃疼痛的臀部,双手捏住蔡小纹的脸蛋不让她说下去:“没事……不用反省!”
“嘿嘿。”见苏釉的确没有摔伤,蔡小纹又轻松快乐起来。她握住苏釉的双手,相合捏在掌心里,放在嘴边,呢呢喃喃地轻声道:“要是在陶鉴前把玉峰第一的手弄伤了,那我真是该死了……”
温热的气息若即若离地吹在苏釉的指尖,酥痒又暖软。细雨朦月下的蔡小纹静默而立,脱掉了莽撞,秀气即刻染上眉间,渐渐溶入这幅夜色中。苏釉极想抽出手,悬停在蔡小蚊子的脸颊边,凶神恶煞:老娘要跟你成亲!不答应就一巴掌呼死你!如此这般……但她又还是一动不动地让蔡小纹贴着手捏住。她舍不得那近在咫尺的唇。
一次又一次地,蔡小纹仅仅是随手的抱,捏随口的三言两语,就像长眼睛的箭羽,准确地扎在苏釉心房里最容易被打动的靶心上。这些日子来,苏釉本都已满足于越来越自然亲密地拥抱。而现在,像是被蔡小纹提醒了一样,苏釉明白了其实自己是多么想更进一步。
她百思不得其解,情事上蔡小纹明明单纯如白纸,不听十八摸不唱老车夫带带我,为何如此会撩拨人?若不是蔡小纹三番两次地在关键时刻亲近,只怕自己早已退却。她不得其解,是因为她不记得有个词叫做天赋。
就在苏釉又长篇累牍地胡思乱想的时候,蔡小纹倒是想起了两个人这样站在细雨里也不是个事。
“我们回去吧?”回去的这段路,走完这段路以后的长夜,都是两个人在一起。蔡小纹稍微想想就乐得咧开了嘴。
可这回就轮到苏釉面有愧色了。原来她要做的陶型太难,直到今晚都没有完成。但是和蔡小纹事先有约。于是苏釉丢下还没做好的陶坯,在小桥这专等蔡小纹。等到之后,她便要返回陶窑继续赶制,否则会误了出窑的时间。苏釉提起立在脚边的灯笼,恋恋不舍地回望蔡小纹,最终打了伞向山中而去。转身时,细雨飘在颊上,苏釉抬头望月,景致是好。她终于暂时抛开了低级趣味,哼出一诗:“三月雨不寒,提灯望山峦。离别愁亦难,毕竟是江南。”
苏釉哼着诗走了。可怜蔡小纹牵肠挂肚了一天一夜,在短暂的如愿以偿后又要一个人独守长夜。在翻来覆去又一晚后,清晨满肚子无明业火没出发的蔡小纹愣着头走出房门,想去练扇。长刚打开房门,就迎面撞上一个笑脸:“小蚊子!”
蔡小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捏拳摆开架势。立稳定睛看清,她放下双手惊讶道:“小耳朵,你咋来了?!你你……你咋知道我住在这里。”
颜耳令是正要敲门,就和蔡小纹打了照面。此时她先略整衣袍,向后退开半步,笑道:“我打听到的。我不是说要找你玩吗?”她已知蔡小纹来历,疑心顿去。此刻再见,她又觉亲切又感机缘巧合。
“哦……也是啊。”蔡小纹见到朋友,肚子里的火瞬间灭掉大半。她也极想出去玩,散去心里的似愁非愁的别扭情绪。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商量着去无锡城。
出了客栈,昨夜的薄云已散。今日不是大晴日,但是空气湿润新香得很令人舒服。颜耳令听说这附近有个油菜田,便想先去那看油菜花。话说分散注意力是疗心伤的好办法,更何况是还算不上伤的别扭。蔡小纹和颜耳令说说笑笑,逐渐就开心起来。开心了,就有闲心管其他人了。
“安掌柜呢?”
颜耳令饶有兴致地看石板路两旁的篱笆院落,答话道:“无锡城里的孤儿堂,昨晚院墙塌了。她去帮着修缮了。”看见蔡小纹面露惊色,颜耳令又笑道:“别看安安那样,她可是很喜欢小孩的。她走南闯北的时候。只要当地有孤儿堂,她都会去抽时间去帮忙,每年给他们捐银子。在很多大城的孤儿堂里,那些孩子都会安姐姐安姐姐地围着她笑哟。”颜耳令笑容里有淡淡的骄傲。梁静安的善举从来都是默而为之,除了颜耳令外几乎没人知晓。颜耳令为梁静安经常被人误会冷漠而不值,同时又有点一人独占的得意。情绪复杂,很难言喻。
经她这么一说,蔡小纹对梁静安的印象大幅度提升:“安掌柜真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