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押司心里苦啊,早知d县太爷要跟来,他就和人换班躲过这朝了。如今,有这么一个旁听,原本简单的休妻查访,都快赶上凶案搜证了!
但来都来了,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他得小心再小心,仔细再仔细。抽出怀里休书抖抖展开,递给钱家:“看看,这休书说你家女儿七出犯二,可有异议?”
钱家只有钱永旺识字,接来休书通读,与林茂泽送去他家的那张一式一样:
林宗茂泽立休放妻书
盖说婚姻之事,乃结两家之亲,共度百年之好。妻钱氏秋月,惫懒无度,不事舅姑;口舌招摇,离间叔妹;盗窃家财,惠其宗亲。劝解再三,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凡为夫妻之因,乃结三生缘法,始配今生夫妇。茂泽与妻不和,想是前世冤家,结缘一载,反而怨怼。恐生仇隙,宜早了断。
相离去后,三年衣粮,便献柔仪。愿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此别两宽,各自欢喜。
于天佑二十九年腊月十二日书,林宗茂泽立。
休书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林茂泽休妻缘由。
可钱家看完,对七出名目一概不理。只说林茂泽与宋婕早有苟且,欲休发妻,让那宋婕做继室!
差爷一听,竟然事关第三者!只能多费些周折。
于是又问钱家:“你们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实证当然拿不出来,钱家急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你一言我一语的处处攀扯宋婕!还时不时的拉大嗓门儿,惹得县太爷几次竖起眉头。
真是一帮子没眼色的!吴押司一声厉喝:“到底有没有证据!无端攀赖他人,可是要挨板子的!”
钱家倏地一惊:“乡亲们都听见、看见了!”
吴押司便派了两个皂吏去传唤乡邻问询。
两个差役出了院门儿,看看去路积雪,叫苦不迭。大清早的,各家门前,积雪未除,一个个都挤在林婶儿门头看热闹。这趟差事真叫艰难。
盏茶功夫才传来四五个妇人爷们儿,都是林茂泽近邻。
原本几人还有些话多,被吕良文闲闲几句:
“此案颇为复杂,吴押司,依本官之见,还是把人先羁押了,择日升堂再判。到底是负心汉无良?还是恶邻欺辱孤寡?几板子打下去,也就清楚明白了。”
啊?!要羁押打板子!
吓得几个村人再不敢凭着喜好,胡乱臆想。老老实实,有什么说什么。
林茂泽与宋婕偷情,全是捕风捉影的,毫无根据。
宋奶妈每日里伺候两位小爷吃用,忙得后脚跟打头,哪里来的空余出去闲晃幽会!
吕良文断案无数,比这复杂的事情多了去了。听辩半天,谁是谁非清楚的很。
“宋氏,如今你是事主,对钱家之言可有话说?”
宋婕立在一旁早已恨得咬牙,无奈县太爷面前还需装着柔弱无辜,不好叫嚣。此时,听见人家主动询问,当然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她噗通一声跪下:“大人!您要为民妇做主啊!”
猛的一嗓子,倒吓了吕良文一跳!这小妇人,刚才还默不作声,死死压着火气不敢发作。忽而一转,可怜成这样!
等他回神细想,只在心里偷笑:我说宋小嫂,你演的也太浮夸了些…
吕良文压下笑意,换上满脸恳切:“小嫂子,快快请起,有何冤屈,本官做主,立时给你判来!”
宋婕略略收起些眼泪,只让泪珠儿在眼眶里流转。婉婉说来,好似那戏台上的粉墨登场一般,字字句句都是心酸。
“我与婆婆俱是早早没了男人,之所以苟活在这世上,也不过是为了那屋里两个娃娃。这老林家的香火,再是艰难,也得咬牙传下去不是!可怜我的儿啊,才几个月的娃娃呜呜呜~”
白莲花双手掩面,呜呜的哭了许久。
吕良文也合着她演,又是劝慰,又令开怀。
好半晌,宋婕才继续:“平时,咱们婆媳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除了左右近邻,何曾接触别个?前几月,我婆婆吃了官司,其中内情大人是知晓的。当时消息传来,家里就我和孩子三人,难道要我扔了婆婆不管么!”
宋婕好似悲伤过度,哽咽的说不上话,平复了好一会儿,再又开口:“本想两个孩子,抱一个、背一个,虽走慢些,日落前也总能到了县衙。赶不上官司,赶上最后…”
想到绝望处,简直伤心欲绝!
“好在大人心如明镜,没被那起子烂良心的得逞,不然我一个寡妇,可怎么活!”
吕良文是不信她嘴里“心如明镜”的!那日堂外,她一脸戏谑嫌恶,到现在还清清楚楚的印在他脑海。
可这一眼再是映像深刻,也比不上她接下来一句骇人!
“您瞧瞧,单是人家好心,借了辆车载我去衙门,就被说成了什么?大人!天地良心,那一日,我可都和您在一起啊!”
呃?!
这个女人!说的什么胡话!
吕良文一个眼刀飞过去,砍得宋婕讪讪收敛!
“咳,嗯!那一日,宋小嫂确实都在县衙听审,这一点本官可以作证。”
“多谢大人!后来,天气寒凉,孩子们缺衣少食。我想着,再苦也不能苦孩子。与婆婆两个节衣缩食,给孩子们添牙祭。茂泽兄弟知道了,才在门外递进两篮果子。可这又被人说三道四!”
林茂泽听到这儿,也是噗通一声跪下:“大人!我家的果林,年年丰收,各家亲邻都是有送的。先头不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