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汀目不转睛看着,心里想:“早知道有这样的对局,我该把家里的玉棋盘带来。”
玉棋盘是元符帝学会象棋并听完宵风真人陈述其妙以后,龙心大悦下令赏的,那才是当世珍物,可什么样的珍物,也及不得此刻这两双手加上他们高超的棋艺。
棋室内喝彩犹在此起彼落,不过既然说了三盘两胜,毫无疑问时间要拖长,短时间爆发肾上腺素也就罢了,一两个时辰拼命大叫不成破锣才怪,因此这会儿的无厘头彩声,是要比刚刚平复一些。
两人之间,妙招纷呈,却也引来一阵阵欢喜雀跃。
“呀,原来可以这么走呢。”
“此招妙极!看,对手也没想到,楞着了。”
“这还得也好啊,我粗浅,看不出,但至少有五六后招埋伏下了。”
“不不,这回的一步,就把后招打破了,得重头再来。”
不知何时,那阵阵议论,又变作很有规律的彩声:“赫连诩加油!加油!打败外乡人!”
“沧浪加油!打败南方佬!”
宗煜和君靖风倒底特点鲜明,他们的南方特质一旦被认出,就没有人会怀疑了。
沧浪平时和铁颜表面维持着和平,沧浪境内虽说不致于没有南人来往,但象如此出色的南人,还是少见。
跑到棋院连胜十八人,不是来下马威的又是什么?
因此,同仇敌忾的气焰便不知不觉增长了。
雪汀微微锁着眉头,她最不希望发生这样的状况。
镐阳城中原是对宗煜两个无敌意的,但他们一旦大出风头,便易沦为意气之争,便是普普通通两个人,也可能被视作敌人,更何况这两个人,身份大有来历?
赫连诩脸色则是微微一沉,对自己身世异常敏感的他,非但对沧浪毫无归属感,听见这样的叫法,还隐隐然浮起一线恼恨。
“这是你沧浪之事,沧浪被人打败,脸面需不好看,可这关我什么事?平时沧浪难道就把我认作是沧浪人么?”
“不,我是九襄人,我是九襄的皇族,沧浪如此可厌!”
赫连诩沉着脸,连下三招杀手。
出乎意料,宗煜沉着应对,虽然不易,却全盘化解。
赫连诩一惊,满腔恨怒和锐气,由不得亦随之一泄。
宗煜随手跟进,却是前所未见的绝妙好棋。
这几下荡气回肠,发人所未想,君靖风大叫一声:“好!”
旁观众忍不住对其怒目而视,君靖风笑嘻嘻道:“好就是好,你主场优势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是吧?”
他看起来实在是年少,笑嘻嘻的说话毫无机心,加上局势紧张,赫连诩台面上竟有些不好看了,围观众顾不上和他生气,又纷纷转头观局,但此起彼落的叫好助威之声,至此却有了一个小低潮。
赫连诩皱眉思索,棋到中盘,不是不能下,但他犹豫的是,接下来一手大见凶险,杀敌一千也要自损八百,若是被人看穿套子就更落到危险境地,要不要冒险激进?
沉心敛息之际,六感便比平时都更加敏锐。
清清楚楚听到角落中有个人小小声道:“这个叫曾玉的惨了。”
“怎么惨了?”
“他下棋不找好对象啊,这位美貌异常的赫连公子是什么人,嘿嘿,他不知,难道你都不知吗?”
“也是,得罪了皇上跟前的红人,凭你棋艺高超,哪比得过人家一顿哭诉。”
赫连诩脸色微见苍白,额上慢慢沁出汗珠来。
君靖风年少赤诚,先只关注棋局,赫连诩的美貌,于他不过浮云。但几个闲人唯恐闹事不大的议论,倒让他对准了赫连诩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越看越美,哪个角度都挑不出明显缺点来,那双眸子,更是幽幽如紫宝石,好不诱人,君靖风心里一惊,脱口低呼:“赤赤走车底,双飞入紫宫。两根羽毛……诶呀呀,不会说得就是他吧!”
好在他虽然赤诚,毕竟不是不懂事,这压到极致如细丝的低呼,只是说给雪汀的。
雪汀横了他一眼,同样切切低回:“你别无聊,不管什么都乱讲,大嘴巴,没有家教啊?”
这个骂得有些狠,君靖风也明白那些话并不好,吐吐舌头,理亏的没敢作声。
然而闲人闲谈,便是赫连诩心上一根难以拔除的刺,心神大乱间接连几步走失,双方本就势均力敌,哪容出错,宗煜立刻占到了上风,眼看稳赢。
岂知他仍旧一派心定气闲的模样,也是接连几下昏招,连送几子。双方各自已然无子可走,就是一个平局了。
赫连诩大为意外,宗煜含笑抬头问:“这一局平了,可使得么?”
赫连诩还有些茫然:“这……我……”
他眼睛落在几处他走得奇差的地方,宗煜不可能看不出来。宗煜笑道:“公子走神了,在下也是今天才学会的下棋法门,有些错漏,在所难免,很可惜没能抓住公子走神的机会。”
赫连诩咬着嘴唇,他被外界议论得走神,出了拙劣的招术,宗煜不可能看不出来,更不可能犯同样拙劣的错误,只是,人家不愿占这个便宜。
赫连诩心里,泛起一丝丝涟漪。
雪汀也是暗暗点头,这才是大将风度。她适时道:“那么还有第三盘,两位都有些累了吧,要不今日先封棋,休息了再下。”
可是宗煜心里的痴迷劲没过呢,好不容易碰着赫连诩这样的高手,他哪里肯轻轻放过,敲着棋子,有些沉吟。
赫连诩看看他,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