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眼神,两名侍从朝李姬走去,手上亮出了白绫。
风陵长公主忽道:“且慢。”
南宫颐猛地回头,未及说话,风陵长公主已先冷笑:“要不,我再给你找个把陪同殉节的人吧。”
话音甫毕,长窗顿开,雪汀兄妹俩一阵腾云驾雾,等觉着浑身骨架快散了时,两人先后落在了大厅里坚硬的地面上。
廖迨“嗳哟嗳哟”的呼痛,雪汀却是连痛也呼不出,眼泪汪汪。
这对偷听的小兄妹固然没料着风陵长公主说动手就动手,风陵长公主却也未曾想到,躲在长窗下偷听得津津有味、还愚蠢到不停抖动窗下攀附的藤蔓、发出声音来的,竟是这样一对幼小的兄妹。
她在那一刻已经猜到这对小家伙的身份,及时收回力道,要不然,直接把这俩小孩报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们是何人,躲在这里意图何为?”她冷冰冰问了一句。
廖迨站起来,行了一礼:“参见长公主殿下。咱们兄妹是廖家的孩子,我叫廖迨,这位是我的妹妹,她叫雪汀。晚辈代父亲廖冽,向殿下请安。”
他比南宫颐大一岁,经历人事虽不及南宫颐多,但大家族出来的孩子,应酬回对,相应的礼节和道理都不会缺少,这两句话连拜见到自我介绍,井井有条。
最主要是身份,偷听是不光彩的事,若是被人家处理了也是有苦说不出,只有尽快讲出身份,风陵长公主再蛮横,她要动廖家的人,也得考虑一下。
果然风陵长公主冷笑道:“好一双大家的孩子,尽做些偷鸡摸狗之事,谁教你们的?”
她说话太不客气了,廖迨一楞,禁不住有些生气了。
雪汀从地上爬起来,先是狠狠瞧了李姬几眼,将那清艳入骨的容颜又视死如归的气度记于心底,这才接口说:“回长公主殿下,我们认识南宫小哥哥,日前承蒙他杀狼救了我们,且他身上还带着伤,才见他有些失魂落魄,我们不放心才跟出来的。”
两人偷听到了谈话内容,料知风陵长公主气势汹汹,却打不起来,两边马上就是一路人了,此时不必再有顾虑,大大方方承认因为关心朋友南宫颐,这才躲起来偷听的,这道理没什么可抨击的,谁让长公主方才实在是有点刀光剑影的架势呢?
只是这娃儿表达得也未免太圆满了,风陵长公主不由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问:“你是廖明廊的女儿?”
雪汀点点头,表情天真无邪:“长公主殿下,我叫雪汀。”
雪汀的智慧自然是她这年龄不应有的,但仅仅几句话而已,有七岁南宫颐这个进能杀人退而隐忍的做对照,给的震撼不算太大。风陵长公主虽说很是吃惊,但随即也就不在意了。
既然两个孩子是廖家的,那就不能随随便便就动了他们。
这两个小孩这么小,就算把事情听去了,内中复杂的利益关系是理不明白的,况且南宫颐被立为继承人,这件事情终会大白于天下,也算不得极度机密。
长公主的注意力,仍旧放回到李姬那里。
白绫就在面前,李姬情知这次没有侥幸。然而,死是早已决定好的归宿,她却不想让这一幕被儿子亲眼目睹。
“请求殿下,容我侧室行自决之事。”
她的死亡若是被南宫颐全程看到,必然会留下阴影,这孩子现在是想得通透,难说他将来会越想越多。
风陵长公主并不想把事情做绝了,朝手下人颔首示意。
李姬再拜,捧着那条长绫起来,两名侍从跟随于后,李姬转身朝外走去。
整个过程中,她没再向南宫颐看一眼。
该说的都已说了,多说图添累赘。孩子已经独立,他会知道做什么样的选择对他是最有利的。
用死前的悲情去牵绊他,告别之类的,那是最愚蠢不过的行为。
南宫颐站在原地,瞧着母亲清姿婉约的背影,眼中仍旧有泪,这泪却再也落不下来。
他脚下仿佛动了动,想要向前追去,但最终没有挪动。
“阿颐。”风陵长公主唤,并向他招了招手。
南宫颐并未朝她看,脚下却是一步退一步,终于来到了她的身边。
长公主伸手,他低着头,伸出手来,放入长公主因学武而显得有些粗砺的手掌之内。
他的身子微微僵持了一会,而后,便慢慢将脑袋倾侧过去,藏入了风陵长公主怀里。
“母亲……”
他喃喃的唤,极低极低,语音方出便飘散,不知他唤的究竟是谁。
然这种主动亲近的表示,风陵长公主自是满意。她把南宫颐搂住,低低笑了起来。
雪汀心底叹了口气,她自谓心智比南宫颐成熟多了,却也猜不到他此时此刻真实的想法。
难受是一定的,可是,有没有怨恨呢?对于这种付出了牺牲换来的利益,他究竟是怎么看的呢?
廖迨却有些发愣,小拳头握紧又放开,如是反复了好几次。雪汀看他似有冲动,忙拉了他一把,朝他微微摇头。
廖迨不太能理解面前的一切,做儿子的眼睁睁看生母去死,不哭,不闹,不求,反而投身到杀母仇人的怀里,叫她母亲。
他想抗议,想反对,甚至想要戟指大骂,怒斥南宫颐或者风陵长公主。
幸而雪汀及时示意,他呆了一呆,猛地心乱如麻。
如果是他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选择?
不会的,他怎么会遇到这种情况呢?
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