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下了一场雪,滴水成冰,目之所及处一片银装素裹。翌日破晓,晨光熹微,百岁树上挂着的冰柱闪着亮光,各府仆妇拿着笤帚扫雪,府内擅冰雕的下人趁着主子们还未睡醒,在府中庭院堆满了各色冰雕,奔跑的兔子,爬山的小猴,慵懒的猫以及山水美景,惟妙惟肖。
到了哺食,住在秦尚书府隔壁的魏尚书府里的女眷们三三两两携手欣赏院中冰雕。此时,却听到了秦尚书府里的喧闹声。
秦筝顶着穿堂风,往后院的湖泊跑。经过昨日一夜雪,湖泊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经不住人往里跳。秦筝敢这么豁出去,也是为了自己这条来之不易的命。
后头跟着长公主身边的丫鬟招展,她有几分武艺在身,紧紧跟着,明明只要一伸手,就能将秦筝拉住,但她却没有。
秦筝在跑过抄手游廊的第二个拐角处早已经气喘吁吁,她重生后的身子不像重生前在田野间做活硬朗,走几步路身子受不住,腿脚发软。秦筝对如今的身子骨有几分不满。
抄手游廊拐角处,招展就要跟上她时,秦筝压低了嗓音,厉声制止:“别坏了我的好事!”招展愣住,慢下脚步,若即若离。
秦府后院丫鬟仆妇清晨打扫院落,多多少少都听见了秦筝边跑边哭诉,没一会就传得沸沸扬扬。
到了后院的湖泊中,秦筝站在湖边,对着三三两两追到湖边的丫鬟嬷嬷们激动地大声嚷着:“祖母不信我!硬说是覃侍郎夫人和姑娘疑心我的清白,让我哪里还有脸面再活下去!祖母!祖母!筝儿这就以死明志!!”秦筝忽然一转身,决绝地跳进了湖泊中,湖面的薄冰啪嚓一声,碎了,秦筝顿时觉得全身冷得刺骨,可她却在水里笑了,得意地笑了!
她秦筝不再是重生前的秦筝了,所有想趁机欺侮她,趁机摆布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老天爷让她重生回来,她自不会白白活着,他们,都得生不如死!!
秦筝坠湖后,会水的嬷嬷和丫鬟们跟着跳了进去,湖水跟煮饺子似的翻腾,手疾眼快的婆子一把将秦筝给托住了,不过一会,秦筝就被救了上来。
长公主匆匆赶到,发簪要掉不掉,裙角溅上了泥,嘴唇发抖。围着的丫鬟们全都四散开来。长公主奔了过来,跪在地上,不顾往日里头的礼仪,伸手抱住秦筝,嘴里痛呼着:“筝儿,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身上流着我皇家一半的血脉,怎能言轻生?”
“筝儿,你醒醒啊。娘在这啊,娘说过会护着你的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啊!!”长公主搂着秦筝的身子,纤细的五指摸着秦筝的脸,好凉,长公主全身温度也跟着凉了下来。长公主将秦筝一次又一次搂在怀里,嘴里嚷着:“这么凉,热起来,热起来。太医,唤太医啊!!”
听到长公主歇斯底里的哭喊声,秦筝眼泪差点憋不住。
她偷偷儿就着长袖把手指头往长公主衣袖里头钻,长公主察觉到了手腕下的一阵冰凉,愕然了一会,见秦筝微微颤抖的睫毛,止住了泪,没好气地又嚷了几声,心念一转,装出个害怕失去女儿的苦命母亲和被婆母欺压无助的儿媳妇后,花枝领着人抬着架子,将秦筝往长公主凤鸾院送去。
魏尚书女眷们万万没有想到,今早她们除了看冰雕,还看了一场戏。
魏尚书夫人裘氏武将出身,娘家品级不高,但将门之风从为堕过,最恨那些在背后里头耍手段的,赏冰时听了一些歪歪道道,前言不搭后语,又因着听到覃侍郎这三个字,心里打了个激灵。覃侍郎夫人不是别人,正是魏尚书的嫡妹。
有关自家小姑之事,怎能一知半解?故而让身边婆子使了手段去秦家打听。
魏家婆子趁着秦家厨房里头厨娘出来挑菜的时候凑了上去,魏家婆子与秦家厨娘有几分往来,听魏家婆子打听,秦家厨娘本不愿意说,但听得覃侍郎夫人与魏家的关系,这才透露了几声,“大姐啊,我说你们家姑奶奶也真是的,青红皂白冤枉一未出阁的姑娘,我们家姑娘,心直,脑子也直,当真了,这才想不开了。阿弥陀佛,幸好救了上来。”
府门说得热闹,立德院里头也不差。秦筝往外头跑,后脚秦篙就不甘寂寞跳出来献计了,她对秦老夫人道:“祖母,当务之急,您把姐姐跳湖这事撇干净才是正理。”
“姐姐性子柔弱,又一根筋,嚷嚷着全府上下皆知,不如说她自个想不开,这才跳了。”秦篙眼里,秦筝这举动是蠢得不行的,她敢跳,她秦篙就敢让她白跳!
秦老夫人连连点头,“差点忘了这事不过”秦老夫人终究未曾多说什么,凭着多年经验,她总觉得秦筝这一跳透着股子不寻常。
这头魏尚书家的魏婆子一听,气都上来了,她家姑奶奶从小就是个懂礼的性子,从来都不在背后说人一言,待人宽容和善,哪是那种乱嚼舌根的人。
一跺脚,也来不及跟厨娘道声谢,添油加醋地在魏夫人面前说道了一通。
魏夫人一听,这不粪水泼头上了,哪里能忍,立马让人去覃家传了口信。
魏家姑奶奶听了,心想着自个平日里善待他人,怎生生被这脏水往身上泼?她自诩从来都不曾亏待过秦家人,怎秦家人生出了这样恶的心思,加之儿媳妇和自家姑娘听了,都表示不干了,于是,三人坐着马车,往魏尚书府上来。
魏家姑奶奶进了娘家,一顿哭诉,魏夫人自是同仇敌忾。那些话若是传出去了,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