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大道,沿着夺人眼目的芙蓉花树直走拐弯,便是到了乡镇的大道上。
道路两旁是高大的大叶桉,而后便是两边看不见尽头的农田。
暑假里,火热的太阳底下,仍不乏躬身劳作的镇里人。
城里人都是靠着上班领工资。
小商小贩们叫个体户,都靠着薄利多销的小买卖维持家用。
村镇里的人,却无论刮风下雨,都得伺弄着家里这几亩地,否则,家徒四壁,在这南方小镇里,就真的连西北风都没得喝了。
暑假里的骄阳里,弟弟想捉那趴在大树枝桠上的天牛和大知了。姐弟俩便也不怕热,举着着个自制的长柄小网兜,就拉手穿过了校道上的芙蓉林,不知不觉地追着知了的鸣叫声到了大道上,绕着那些高大的桉树寻找着知了的踪影。
好不容易寻觅到了一只拇指大小的褐黑色大知了,结果草儿一扣,还差了老大一截。弟弟在旁边又是兴奋又是焦急地仰着脖子直叫唤。
草儿也仰着脖子,垫着脚尖往上跳,但网兜就是差了一些。她累得直喘气,满头大汗,想停下来歇一歇,但看着兴奋得手舞足蹈,汗珠子挂在睫毛上的弟弟,又继续仰着头往上窜。
一不小心用力过猛,草儿一个跟头扎进了道路下面稍低一截的田地里。她摔了一手的泥土,膝盖上也沾着干干的灰褐色的土。幸好没有砸到地里的秋花生苗,也没伤到自己,草儿悻悻地拾起网兜。
路边的弟弟一开始是紧张地看着掉下去的姐姐。他一看姐姐没事,只是满手的泥巴,便嘻嘻地乐了。
他伸出白嫩如同莲藕的肉乎乎的小手,把姐姐拉上来,帮着拍干净姐姐膝盖上裤子的泥土,探头询问:
“姐,还可以抓那只知了吗?”
“当然可以,抓不到这只,我们就再找另一只来!”
“嗯嗯,姐姐,你膝盖疼不疼?”
弟弟掰着姐姐的手指查看,一边问。
“没事,就是……就是……哈哈哈……”
草儿一边回答,一边乘弟弟不注意,将手里的泥巴摸了弟弟一脸。
姐弟俩乐得蹲在地上互相嘲弄着大笑。
就在草儿快要捕住一只知了时,它竟然展翅凌空一飞,落在了一个一米远的蹲着的后背上。
草儿弟弟紧张得不敢出声,担心惊跑了这近在咫尺的宝贝。
草儿轻着手脚,伸着网兜往那灰褐色衣服的背上轻轻一扣。
那灰褐色的脊背一颤,便不动了,任由草儿的网兜扣在自己的背上。
弟弟一颠儿一颠儿地走前去,接过姐姐手里的长杆。草儿再蹑手蹑脚地靠近那个灰褐色的后背,把手伸进网兜里,轻轻捏住了受到惊吓却在网兜里笨拙地打转的知了。
终于抓住了!
弟弟一改张口无声欢呼的样子,开始哇哇大叫地跳跃起来了。
草儿开心地将知了放到弟弟急不可待的肉乎乎的手掌心里。
那几乎是匍匐着的灰褐色后背,终于稍微立了一些起来,转了个头过来。
草儿看见了一张晒得油黑的脸,和一双圆溜溜的透亮的眼睛。看见草儿也看着自己,这双眼睛迅速地躲开了视线,垂下了眼帘,挪过了头去。
弟弟在逗着手里的知了,正玩得不亦乐乎。
草儿则好奇地观察着那又缩了回去的头的后背。
那是个小男孩,也十一二岁,穿着宽大的灰褐色的双侧口子土布上衣,藏蓝色肥大土布长裤,剪着板寸头,在拔着草。
他感觉到草儿看着自己,便头低得更低,拔着地里的草,并不敢抬头。
草儿第一次发现有比自己还害羞胆小的人,便忍不住也同病相连起来。
她知道,对于极为害羞内向的人来说,他们并不是不想和别人打招呼,而是顾虑太多,不知道该如何突破自己心里的障碍,和人打招呼。他们需要的是,他人对他们的主动。
于是,草儿把弟弟拉进来在自己旁边,便也蹲在小男孩的旁边帮着拔草。
“刚刚谢谢你啊,要是你动一动,那知了就走了。”
草儿笑着望着眼前低眉垂眼,认真拔草的男孩儿说。
“没事,我知道你们在捉知了。”
男孩仍然低眉垂眼,却裂开嘴笑了一笑,略带羞涩。
他们是同类,草儿可以肯定。对于他们这一类内向胆小的孩子,笑容是彼此最好的通行证,习惯以笑容打招呼,也都在笑容里无一例外地含着羞涩。
“啊?是吗?你怎么知道的?咯咯咯……“
草儿总是能让人觉得好像和她一见如故——只要不是和父母同一个年龄段的人,草儿和奶奶辈的在一起,自然地讨人怜惜,和同龄人一起,她毫不生疏,单纯地敞开自己的心门,让对方也就毫不防备,自然地也向她敞开了心门。
“嘿嘿,我听见你们在后面叫喊了!”
“那你怎么知道知了落在你的后背上了?”
nbsp;“当然知道了,它一飞过来我就感觉到了,落我后背衣服上时,我也知道了。”
敏感的孩子,不仅内心极其敏感,知觉也是极为敏感。
“哇!你好厉害!”
草儿由衷地赞叹夸奖着。
她在父母的苛责中生活,心里极度渴望赞许,便自然地对他人也能敏锐地多看优点而积极地赞许着了。
似乎,天然地,这女孩儿懂得己所欲,便好施于人这一道路。
听见草儿的赞叹,男孩油黑的脸上似乎也冒出了点红粉。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