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洛忍住手指被她捏得发青的疼痛,宽慰道:“小主,小主您别急,先听微臣慢慢说。”
尤倩倩这才徐徐放开她的手,下意识攥紧自己手中那方鹅黄色玉兰花苏州绣帕,晶莹的泪珠瞬间如潮水涌上,盈盈悬在她细密的睫毛根部,一闪一闪恍如明星。冯雨嘉站在不远处静默地看着眼前一切,嘴角勾起幸灾乐祸的冷笑。其他妃嫔也都提心吊胆,默默为尤倩倩捏了一把汗。
“这事本该先瞒着小主,今日既然碰见了,微臣只好实话实说,”宫洛依礼福身,再抬头时已经面如常色,“回禀殿下,回禀各位小主,高丽国王黑齿常之带着亲贵大臣过境俞州,护送药材的车队遭到山贼偷袭坠落山崖,陛下派去的人都失踪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如今陛下大怒,已经……”
“可是,这和尤婕妤的父兄有何关系呢?”
宫洛尚未说完,柳含烟已将她的话生生打断。宫洛局促片刻,眼神不自觉地扫过尤倩倩轻微抽搐的脸庞,解释道:“回柳美人的话,尤婕妤的兄长是俞州刺史,人在俞州地界失踪,按照北燕的律例……”
她不敢把话说明,赶紧拿眼小觑着尤倩倩的神色,只见尤倩倩那张俏脸霎时变得苍白如雪,薄薄的嘴唇不住抖索着,仿佛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正在枝头垂死挣扎。她的侍女秀兰赶忙一把扶住她,又惊又急:“小主!小主您当心!当心腹中孩子!”
许是“孩子”触动了尤倩倩身为母亲护雏的本能,她即刻定下心神,抚了抚起伏不定的胸口,喘了口气方道:“魏尚宫,你实话告诉本主,他们现在如何了?”
宫洛眉波不动,平声道:“回小主的话,您的父兄已经下狱了,正在从俞州押往燕京的路上。”
下狱?!也就是说,在我来到岸芷汀兰这段时间里,乔序已经下旨关押了尤倩倩的父兄?究竟因为什么事?怎么车队会遭到山贼偷袭呢?按理说,俞州民风淳朴,不该是盗贼出没的荒蛮之地,莫非……莫非有人故意算计?
强烈的不安紧紧攫住我的心扉,宛清见我神色不对,悄悄绕到我跟前,握住我的手,示意我控制情绪。我与她对视一眼,慢慢放平了心态,有什么事确实也得回凤仪宫之后再说。
两行清泪顺着尤倩倩的眼角倏然滑落,她举袖拭泪,哽着娇滴滴的声音,如泣如诉:“那……那可还有救?陛下不会……不会要他们性命吧?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万梦薇乌黑莹润的眼珠一转,一双柔荑已搭在尤倩倩瘦弱的肩上:“姐姐宽心,你向来温柔谨慎,陛下不会不留姐姐的情面,更何况如今宫里万事仰仗殿下,你要是在殿下面前自乱阵脚,这可如何是好呢?”
我暗自惊叹万梦薇高超的说话艺术,果然她这么一劝,尤倩倩顿觉失态,抹着眼泪诚惶诚恐道:“妾方才一时情急,竟忘了应有的礼数,还望殿下恕罪。”
我温然一笑,搭上宛清的手慢慢走到她跟前,在她掌心写道:“身为女儿和妹妹,为自己父兄担心也是人之常情,本宫能够理解尤婕妤此时的心情。正如昭婕妤所言,陛下肯定不会因为他们的事情迁怒你,而你的当务之急,不是想着如何去陛下面前求情,是如何养好腹中孩子,明白么?”
尤倩倩望着我,那双灵动的眼睛里满是楚楚可怜的风姿:“多谢殿下教诲,妾……妾一定好好照顾自己,照顾腹中胎儿。”
我的眼风一扬,悠悠落在万梦薇那如画一般精致的脸上,会心地笑了。而她也了然微笑,低下娥眉,轻拍尤倩倩的肩膀,柔声道:“祉麟宫与重华宫同路,不如妹妹先陪尤姐姐回去吧?”
尤倩倩的情绪如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渐渐归于平静。她温顺地点点头,搭上侍女秀兰的手,跟随万梦薇缓步离开。突然,她回过头来望着我,忧心忡忡道:“殿下,妾……妾只能仰仗您了。”
我心口突然一跳,不自觉地轻轻扣住十指,朝她点了点头。我这才发现冯雨嘉依旧站在不远处,等万梦薇和尤倩倩走过去时,她突然爆发出大快人心的欢笑:“尤姐姐,一切才刚刚开始呢,你可得保重身子,咱们慢慢来!”
尤倩倩绞着衣袖,模样格外委屈:“你……你怎么还没走?”
“走?”冯雨嘉忍俊不禁,“姐姐的家事这么精彩,妹妹怎么舍得离开?必定要听完才算。”
尤倩倩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你休得在此幸灾乐祸……”
冯雨嘉并不看她,而是勾起凌厉的眉梢,以同样凌厉的目光扫过万梦薇的脸颊,趁她还没开口,抢先道:“怎么?昭婕妤又想用殿下压我?这一次姐姐我可不会自取其辱了。不得不说你确实很聪明,那姐姐就奉劝你一句,可别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完,冯雨嘉甩手离去。蓉儿回身看了我一眼,见我示意她跟随之后,方急急忙忙追上冯雨嘉的脚步。
“尤姐姐别往心里去,像姐姐这样的性子才是福气长久的,咱们走吧。”
万梦薇垂于腰间的乌发迎风飘扬,她背对着我,使我无法看见她此时脸上的表情,但我却能从她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一股常人未有的宽和与定力。
“殿下,万氏可用。”
这是玲珑死前的遗言之一,关于万梦薇,她一定知道些什么,而宛清也曾向我坦白,翠华宫的火是她联合万梦薇一起放的,那么万梦薇为何要这么做呢?
我尚未解开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