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被揭穿,何蕊珠笑道:“原还想搅合着顽顽,既然谢都指挥使舍不得青大学士陪奴喝酒,奴家就不在这里碍眼――**苦短,两位且自逍遥;若有用奴家唱曲儿献舞之类的事情,便唤一声罢。”说着袅袅娜娜去了。
青岚喜欢何蕊珠爽朗,又不想放过和血衣卫辛字部首领相聚地机会,正想开口相唤,却被谢聆春阻住:“你喜欢和他说话什么时候都行,今儿先陪陪我好不好?”
青岚听他这样说,想起何蕊珠别有用意的话“**苦短”,不由心中微微含羞,脸上却只谑笑道:“到了花船上,不和女娘调笑,难道还对着你相看两厌不成?”
“女娘?”谢聆春托着腮,凤眸含波,“你看他是女娘么?”说着伸出手做个兰花指,“公子若喜欢她这样的女娘,奴家不也是一个?”
青岚愣愣地看他,半晌反应过来,伏在桌子上狂笑;只是知道蕊珠就在后面,不好笑出声来,唯有双肩抽搐,忍得辛苦。
待终于缓过劲儿来,青岚才抬头指着谢聆春,面上仍挂着笑,问:“难道你们血衣卫都喜欢这一口儿,要玩个雌雄颠倒?”
当初谢聆春寄身梨园,便是个花旦角色,他又生得极美,美得连青岚这么女气的样貌,在他身边一站,都不会被怀疑女扮男装……不过今儿见了何蕊珠,才知道谢聆春那气质,只能叫雌雄莫辨,叫神仙中人……不过不知道他若穿上女装,又是何等fēng_liú模样?
美人湖舟中的这场两个人的“花酒”,竟是喝了个天翻地覆。
青岚甚至觉得今夜的谢聆春有些奇怪,酒到杯干,纵情豪饮,竟似不是喝酒,反是喝水一般――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从不知他竟有这么好的酒量。醉露书院不过谢聆春醉酒并不失态,只是少了几分他平日里的慵懒,添了几分狂放。
这样的情景让她想起滕王阁上的那个夜晚。
不过青岚心中还是隐隐有着牵挂,谢聆春穿着血衣卫公服过来,明显是在贡院那边有他出席的任务的,而她自己更是与皇帝陛下约好一起看热闹――撒手不管真的可以吗?不过既然已经说了不理会那些,她倒是强把那丝牵挂压了下去,只伏在桌上,笑吟吟听谢聆春抚琴。
那是一首古风的乐曲,杀伐激越,慷慨悲凉。
青岚歪着脑袋,逐一拿起桌上一溜儿几只斗彩三秋杯,杯杯干掉――“第一江山”这种烈酒,用小杯来喝,甚没气势;也只有这样一溜儿喝上几盏,酒到喉间,**辣地,才生出几分兴味来,配得上谢聆春那只曲的雄浑。
曲声忽然攀沿直上,凤鸣鹤唳,直入九霄。
青岚闭了闭眼,压抑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胸腔内如燃了一团火,不知是酒意,还是琴音。
那琴声在高音中缠绵了片刻,忽又陡然一落,由九霄间瞬跌千里。霎那间,如狼烟蔽日,如江山破碎,如铁蹄踏尽屠刀横扫浮尸千里流血漂橹……
青岚的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腮边潸潸而下,和着酒,和着那“第一江山”的浓烈苦辣,直流到心间……
琴声不知何时停了,谢聆春醉意朦胧。半蹲半靠在她面前,执着一方手帕,略带些笨拙地替她拭泪。远远地,是船舱外的雨声和后舱中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呜咽……他的琴技,真是一流呢,感动的,原来不止是她一个。
“哭一哭发泄一下也好……”谢聆春凤眼迷离,脸上却溢满了温柔,“从知道了这些压死人的信息之后。就只见你拼命,只见你累,似乎……从未哭过。”
青岚的泪依旧如滴珠串儿一般,无声地从莹白地面庞上滑落。
他眯着醉眼,只是替她拭泪,却怎么也拭不净;帕子全湿了,他索性丢下,揽过她在自己的怀中,任她的泪打湿他身上才换的绣金袍。醉露书院
“谢聆春……我的胜算。到底有几何?”
他的琴音,她听懂了,那不是段南羽描述中的熙德十九年,那是她的未来,她即将到来的熙德十九年……或许可以有高入云端地梦幻之境,却也保不住有跌入谷底的切肤之痛……
谢聆春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半似自语半似梦呓地道:“青小美人儿。你可知道――纵然是千算万算,未必万事如意;纵然是惊才绝艳,未必定可胜天。”
她在他的怀里点点头,啜泣渐渐停歇,呢喃着道:“我懂。”
他把她拉起来凝视她的眸。又拍拍她的脸:“既然懂了,可愿意将这首曲子听完?”说着丢下她,带着醉意乜斜着回到琴边,十指轻抚,乐音流淌。
曲声再起之后,那杀伐便已淡了,平添许多劲越洒脱之意,那尾前朝名琴“九霄越”也越发发挥出它声色清润的特点,把那抚琴的美人点点心意宣泄得淋漓尽致。
青岚知道谢聆春是要借着琴音说些什么。自然是抛了满怀的烦闷用心去听――却只是高山流水,沧海月明;松涛阵阵,忽然幻化作泉水;微风习习,忽然直吹做风鹏举;一忽儿是“会须一饮三百杯”。一忽儿是“直挂云帆济沧海”;一忽儿是“舞低杨柳”、“歌尽桃花”。一忽儿是“玉人何处”、“环佩空归”……沧海桑田,白云苍狗。无一不是惟妙惟肖,神韵宛然。
青岚收了泪,凝神细听,那心情便也渐渐放松;良久,丢了面前地“第一江山”,去斟下一壶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