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琚搁下笔看了他一会儿,这小厮自从他出事之后一直对他不离不弃,倒是个可信之人,那么,一些事告诉他也未尝不可。

“嗯,我最近认了个义妹,她近日要出嫁,我这个当哥哥的准备送她一些嫁妆。”

青琚说得一派轻松,但笔砚差点跳起来:“大少爷,您不会是说要把这些单子上的嫁妆都送您那位义妹吧?!!”

那岂止是“一些”可以形容哪?!!这几乎是几年来青家跟余家所能凑出来的,能还上的,先夫人的嫁妆的全部吧?!!

一想起青琚要嫁妆时的艰难,其间遭遇的各种算计,连一向不怎么违逆他意愿的笔砚也不愿意了:“大少爷,这是夫人和大小姐留下的唯一一点念想,您怎么能全部都送给……您那位义妹呢?”

青琚还没想好怎么跟笔砚说青蒙没死,笔砚见他没作声,以为他也没想好,急忙又找了个理由:“而且您送这些出去,老爷恐怕也不会答应的。”

话说出口,笔砚就先恨不得给自己打个耳光:谁不知道,自家少爷跟老爷之间,在外人看来是父慈子孝,实则现在有多么地水火不容,他还不知道吗?他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但青琚听了他这一番话后居然没有训斥他,而是好像真的是在思考:“倒也是,不能给她惹了麻烦。”

笔砚心中大奇:自从中了进士之后,少爷就越发地不耐烦应付包括老爷在内的这一大家子,到底是少爷的哪一个义妹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叫他在这事上多想了一刻?

但青琚显然是不想现在告诉他:“你把东西归置好了全送到庄子上去。”

他说的庄子是指的白氏嫁妆之一,陪嫁在京郊的一个小庄子。青琚因为是长子,“父母在,无私财”,所以手上一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产业,这个小庄子就是余氏自从还回来之后,他放置各种不方便在青家拿出来东西的地方。

但即使是这样,笔砚也愁眉苦脸的:“可这样的话,肯定也要惊动老爷。”

青琚看他一眼,淡淡道:“这点事都解决不了,那我还要你干什么?”

笔砚一惊,知道这位少爷看明白了他的不愿,不敢再作糊弄,连忙赶快点了头:“是,少爷。”

见笔砚答应,青琚便丢开了手,这些年里内宅无主母,不止是让苏姨娘做大,自己的一些事能腾挪的角度也大了不少,像这么大笔的财物出府,搁在以前,肯定没办法绕过余氏,可苏氏只是父妾,青琚要做什么,根本不必向她报备。

钱物算什么,他现在只忧心一件事:妹妹的病并不见好,如果再找不到那几味奇药,她活不过半年,就算是成了亲,也无法圆房。慕王爷那个人看着情深,可男人的感情能持续多久,说实话,连他这个同是男人的人都没办法看好。

只是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说些扫兴的话,只把心底深深的忧虑藏起来。唔,说起来,圣旨也要下了,不知道父亲会不会从别的渠道得知,他前些年早就“死”了的大女儿摇身一变,成了亲王妃?

青琚的担心早就被青岚忘到了九霄青外,得知自己的生命只剩下倒计时之后,在她的眼里,没什么比跟自己所爱的人时时刻刻呆在一起重要。

两人等了足有三天,凤启帝的旨意都没有下来。这一下,连十分笃定的慕昱清都有些心思不定了:难道作为金口玉言的一国之君,皇帝真的脸皮这么厚,会直接拖死青岚吗?

还是匆匆从边关赶来的白家舅妈解了疑:“王爷也真是的,你一个姑娘家,还没有嫁进王府,怎么能让你住进去?不然陛下颁旨,要两份圣旨同时颁到王府里去吗?这像什么话?”

舅妈是白家没有被贬为庶民时娶进门的,出自荥阳郑氏,荥阳郑氏,即使是在世家中也是头一份。当年白家娶了郑氏女原本就是高攀,等到他们贬为庶民,郑家立刻就来了人,要求和离,带郑氏回娘家。

白家也不是那等刁难人的人家,白行立当即写了休书,答应奉还嫁妆,让郑氏归宁回族。事情原本很顺利,但就是到了郑氏这里反而出了岔子。郑家的下人去接郑氏时,郑氏拿着一把利剪站在门里,抵着喉咙,死活不同意回家,说只要是家里把她接回去,她立刻自尽!

郑氏的父母原本是出于不想爱女受苦,才想把她接回家里,怎么能知道自己的女儿如此烈性?而且白家毕竟是犯官之家,多有是非缠身,这时候,把郑氏接回家,两家的关系一刀两断,这才是对郑氏最好的选择。

事情到了这一步,郑家人原本是打着“为姑奶奶好”的主意才说动白家愿意和离,真要是带一具尸体回去,岂不现成地让人指着鼻梁骨骂“不可共患难”吗?

世家的名声是千百年来,一代代地累积而来,怎么会留一个现成的把柄让人毁之一旦?

郑氏这一剪子最终没划下去,跟着夫君九死一生,一道流放到了风凌关,再扶助着夫君从小兵做起,直到成为将军,夺得风凌关大捷才真正翻身。

多年的塞外生涯让郑氏柔美白皙的面庞布满了风霜,她的手也冻成了萝卜一样,有着轻微的变形。只有从那还不曾浑浊的凤眼当中,依稀可以看出她当年的美貌。

这样的一个女子,即使她不再美丽,也是值得人敬重的。白行立自从再次身临高位,想要送他美妾巴结的人不知有多少,均被他一一拒绝,并放言出来,此生不再二妻。

但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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