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接过水,喝了一口,“谢聆春,你说,那个老里正不会真的有事吧?”
“那可说不准——”谢聆春故意摇摇头,“老人家年纪大了,一顿耳光,可大可小,若是我血衣卫掌刑的话,就是个彪形大汉,也管叫他命归西天……”
“嘘,”青岚四周看了看,摆手道:“你不要命了么?擅自出京可是大罪……”
谢聆春便不再开口,拿了些干粮残渣丢在溪水里,引了不少小鱼争掠抢夺。
半晌,他方道:“你放心,老里正家里头,我都安排好了,他真要是打熬不住死了,也亏待不了他们。”
青岚愕住,神色顿时阴沉下来,号草之事,本来是她为讨好武青所为,真若为此死上了人,便不值得了。
“青小美人儿……”谢聆春忽然又笑起来,“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么?昨夜里你不是教了老头子一晚上怎么受刑,怎么挨打,怎么装死?这会儿我一句话,你就担心起来,真不是成大事的人!”
青岚还是没有开口。谢聆春这人,哪句是真,哪句是玩笑,她说不好;她只知道,那个须发飘飘的老里正,为了这号草,为了村民族人,是真的,拼上了老命了……
从第二个骑士报讯之后,过了一个多时辰,他们才终于等来了第三拨“信使”。
这次,马上的侍卫依然人不到,声先到,大声喊着:“小侯爷!武将军!这下好了!高大人接了案子了!”
说着,侍卫飞身下马,顾不得调匀气息,便向他二人一一禀报。
而在数十里之外,巡抚高洪飞也正在烦恼着。
自从青郡侯亡故、卢太傅上位之后,他们这系青派官员便是寝食难安;前些日子陛下虽然轻易放过了青岚,对他们一派也未曾大肆追查,但官员们还是在悄无声息间感觉出了政局的巨大变化。
而他身为地方大员,原本离这些缠人的事情还远些,如今却又奉旨返京,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为了早一点到达京里安排打点,他得了圣旨之后,便连夜进京,甚至连吃饭的问题都是在车轿之上解决了。
但谁料今儿过绩溪驿的时候,居然会遇上这样越级上告的恼人事儿!当时他满心不耐烦,连具体什么事情都没有问,随口喝令掌嘴了事。
结果没打几下,就听见外面喊着不行了。待他出了轿子一看,才发现,这些挨打的,都是些耄耋的老者,走路都颤颤地,哪里禁得住这样如狼似虎的衙役卫士毒手?
他不由心中一片纷乱。
当此敏感时候,怎么可以惹出这等事来?
高洪飞连忙令衙役停手,叫把人带过来仔细询问。
众老头儿被揍得脸肿鼻青,说话自然也都是呜里呜噜,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被打得最重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儿,满脸上流着血,嘴里头倒着气儿,站都站不起来,却在那里断断续续地提什么上访,什么京控……
这是**裸的威胁!
江南东路紧接京畿,常年都有对冤狱、对政务不甘不忿而跑到京中闹事的,高洪飞原也不怕这个,说到底,民斗不过官,上访一事花费巨大不说,基本上都是无功而返。闹到最大,不过是朝廷派个钦差来查查看看。大体贡上个两三万两的银子的“钦差费”,也就了事。
也正因为如此,老里正等人就算被逼到了烧草料房,也没有想过越级上告。
不过,若是路府大员殴打上告民众,闹出人命来……村民们也断不会善罢甘休。
今儿在驿站路边,高洪飞看着老里正的伤势,心中却有些打鼓……听见老头子说的话之后,第一反应居然是要不要灭口……不过他自然不是蠢人,这事情,这么多人看着,行差踏错一步,只怕就要万劫不复!
忍一时之气,保百年平安罢。
高洪飞索性让人把老里正抬到驿站里去,弄了个房间,又着人请了大夫来替老头子们看伤。折腾了半晌,才确定了老头子没有生命危险,放下心来。
之后,高洪飞直接把绩溪县令叫了来申斥一顿,又面批徽州知州亲自处理这事,临走时,还切切叮嘱:务必安抚好民心……
青岚留下的最后一个侍卫,便是等在了一边,直到看见巡抚大人上了轿子走了,这才飞身上马,直奔自己的队伍而去。
武青听那侍卫描述完一切经过,又惊又喜,又带些疑惑,过来对青岚连连称谢,追问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青岚却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结果不甚关切,懒懒地听罢,依旧嘱咐那个侍卫去休息用餐;对武青的追问,也只是淡淡应了两句,只说是自己累了,要回到马车上去补眠。
武青不禁有些失落,不过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昨夜里发生那样的事情,他当时虽然十分自责,不明白怎会如此;可细细一想之后,也能发现是青岚做了手脚,因为……当时青岚的眼睛太奇怪了,眸光明亮,黑如深潭,散发着诱惑的光泽。
他不是无知之辈,多年在军旅之中打转,也曾听说过西域有一种催眠之术,能够让人心神俱幻,若搭配某些药物使用,则可以修改人的记忆,探听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那天青岚的眸子,诱导性的话语……虽然记不得她到底说了些什么,但知道从那以后,他就产生了一种发自心底的对她亲近的感觉,所以……和其他人的结论一样,他认为……她是要诱惑他……
青小侯爷的花名在外,也怪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