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太傅的周旋比想象中顺利,端木兴的决定又来得实在太快。
这让本以为皇陛下会经过“廷推”模式遴选阁臣的她,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原定把史刚推出去作为继任者的种种手段还来不及铺开,便不得不面对端木兴已然颁发的“成命”威胁。木已成舟啊——皇命都已经发布,她还来得及改变高洪飞入阁的既成事实么?
可来不及也要做。与其眼睁看着兵部旁落,还不如放手一搏,也许真的能够做到推翻皇帝陛下成旨,再将兵部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病情的严重是她安排鲁老头泄露的;那陛下亲竹的帕子是她故意拿错;连开始的东拉西扯都是她在打感情牌,在拖延时间——这边由她绊住端木兴,那边李戌和已经赶到她身边的鸣鸾苑亦陌等人则出去联络众官员;多路协作,只求务必一击必中,一击必杀,将高洪飞的青云之路扼断于初!
“青卿这话是什么意思?”木兴却对青岚的表态不甚明了,“不愿与高洪飞同列——难道是他什么时候得罪过青卿么?”
“洪飞和臣素无过节……”青岚又咳几声,努力调节气息以使声音平稳,“若只是过节恩怨,为人臣子者哪敢因私害公……臣只是看出陛下废置青岚之心……陛下曾称赞臣,向来最能体会陛下心思……如今青岚又怎会体味不出陛下这三道旨意背后的含义呢?”
方才一番挣动,费去不少力气,此时脸上嫣红一片,微微喘息又努力忍住的样子实在惹人怜惜——不得不说鲁老头赶来的及时,至少此刻体虚如她,是不需费心去扮演柔弱了。
“青你歇歇再说。”端木兴带些无奈,又有些心疼地,“朕怎么会废置青卿,又哪里来的什么背后的含义?”
“陛下不必再隐瞒臣……若非陛下有以高洪飞取代青岚之意,选阁臣,怎会弃清流而择……声名狼藉的青系?”
不能不说青岚对端木兴的心思的确有敏锐的触觉,她这样胡搅蛮缠的一句话,其实何尝不是正中红心?端木兴能够如此快速决定内阁走向,将高洪飞这样与青岚极为相似的角色引入内阁,那心底存的一份隐秘念头,岂不正是期待有朝一日“金屋藏娇”之后,这空出来的朝堂角色便可由彼取代?
“若非陛下有以高洪飞取代青岚之意,遴选阁臣,怎择……声名狼藉的青系?”
听见这样带着幽怨似地一句话,端木兴第一个反应,就是反驳。
“青卿怎么会这么想?!朕……不过是看着那些沽名钓誉的所谓清流不顺眼!再说老太傅虽然闲置,毕竟还是挂着内阁首辅的名号,还有张谔、杨鸿渐,不都是科举出身么?朕的内阁,什么时候少过这些直臣?!难道非得象史刚那样的油盐不进穿着补丁上朝的才叫清流,才叫风骨么?!”
“陛下……”青岚轻柔地笑了笑,仿佛在看一个恼羞成怒不讲理的孩童,“既然陛下不是想赶臣走,臣也可稍微放下些心事……”
她挪了挪,把身边的位置让出来,“陛下坐,臣给陛下看一样东西。”
端木兴神色平了些,挨着青岚坐下,“青卿,朕不是想赶你离开,朕……很喜欢,身边有你。”
“嗯。”青岚对这样略带暧昧话似无所觉,只点点头,探手去抽枕边的一卷书册;端木兴连忙接过,帮她一页页展开——却见上面密密麻麻,涂涂抹抹,看起来,应该是一些随想偶记。
端木兴随手了几页,然后便越翻越慢,越看,神色越是凝重……这东西,果然是随记;而且看得出来,应是从青岚出使湖南以来,一路上随想随记所得。不过,这又与平常随记不同,记录的都是些对朝政的看法,对未来的构想……
那里面的东西,有的,只是几句话,“民为先,非独节用可裕民”、“潭州巨屏为重。”;有的,则是长篇大论,“纵国富而兵弱,岂堪抑武崇文!尊儒术重理学,难当敌军临门之辱;轻武将贱商贾,便可天下无为而治?……”旁边又有小字注释:“改正崇文习气,或者可以从选官制度做起,去科举之独尊生从政、胥吏转官,皆是良方。”
再往后翻。有些观点开细化。例如漕运、河道;一条条一桩桩。列出当前地状态、急迫程度、想要达成地效果、目标执行所需要耗费地时间、金钱或是人员配备。旁又有小字。注明此条出自何人人行事当最恰当……凡此种种。竟是事关巨细。隐隐成了系统;更是跨越了六部界限。不在青岚职责范围之内。
“青卿然有这样地东西。何早早给朕?”
“陛下。”青岚靠在床头闭目小憩。此抬眼望去。却见端木兴脸上一片端凝。眉宇间也看不出半点所思所想“这点东西。其实不过是臣地一点小心思自己也知道僭越非常;若非今日……”
“青卿。朕从来不知道你居然会为这个国家考虑这么多。”当初她执意要走。他执意要留;留下了她地表现。也是稳妥为先。大多只是赞同他地意见;却不知道。原来她也有这么多地想法……“竟然有很多。和朕地思路如出一辙;有些比朕计划地。还详细些。”
“是臣僭越。思量全局。本来是陛下权责。”
“你错了。青卿。”端木兴把尚没有看完地卷册放在一边。替青岚掖掖被角。目光炯炯然。“帝王之责。首在用人;宰相之责。才是纵观全局。辅天子定国策!”
青岚亦抬头,对上端木兴目光,眸中一派清澈澄和,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