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一时也没看清里面围了些什么人,只听张笈在哭:“陛下,您请安心,御医就在路上了,您坚持一会儿,一定会没事的。”
青岚心里那股不详的预感越加地强烈了,她眼看前面都是些身高马大的汉子,怎么挤都挤不进去了,干脆把心一横,纵身一跃,在众人的头顶上点了几点,在众人足以把她烧穿的怒火当中,终于挤到了皇帝的床前。
皇帝的胸口像在拉着风箱一样,轻轻地响起乱乱的声音,皇帝断断续续地在说话,但是说什么,别人却是听不清的。
青岚忍不住开口道:“喂,你们这样干,是要把皇上闷死吗?这么小的屋子里居然至少挤了二十个人呢!”
青岚一开口,张笈他们便看见这丫头居然像个猿猴一样抱在柱子上,而她的脚正踩着其中一人的头顶,那人大概是顾忌着屋子里的气氛,正敢怒不敢言地瞪着青岚。
青岚一点也没察觉自己被人恨上了,又催促了一遍:“愣什么啊?快撤人出去啊!”
曾铨扶额,对这姑娘算是彻底没话说了,他摆了摆手,那些人见首领都发话了,方鱼贯而出。
皇帝的眼神却清明起来,他看着那个似是熟悉又似是陌生的女人,虚弱地问道:“你是谁?”
青岚原本想随意给自己安个身份,把这人唬弄过去的,但是皇帝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竟是“嘎嘎”地,嘶哑地笑了一声:“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喂,你笑什么?”青岚心里觉得不对,问道。
皇帝又笑了一会儿,他的神智越发清醒,他对张笈道:“你扶朕起来。”
张笈伸手扶了皇帝,却见皇帝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摇摇晃晃地还要往路中走,忙抹了一把眼泪,急急地搀了他,道:“陛下,您要干什么,您跟臣下说,臣下帮您干了!”
凤启帝轻笑一声,越发地有了精神,竟还有心思跟张笈说两句笑话:“喂,张小子,这可不像你,假了啊,朕要是死了,你难道不是第一个跳出来放炮竹庆祝的?省点你那猫尿吧,把它留着,回家去向你的娘子哭哭或许还有些用。”
张笈有些尴尬地道:“陛下或许是忘了,臣下的夫人早在多年前已经去逝了。”
凤启帝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怔然片刻:“去逝了啊?原来,死的人这么多了啊。依朕的年纪,朕也是时候死了,毕竟,都五十而知天命了啊!”
张笈难受得很,他知道,这是凤启帝在回光反照,他的夫人在死之前也是这样的表现,等散过这段精气神,皇帝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也怪太子,他是存心想要拖死皇帝,每天找来的太医,除非太子认可,否则根本不要想接近大政殿。
而太子认可的太医是什么?那真是不言而喻。
恐怕,这些人能吊着皇帝的命,这其中,这几个太监怕是起到了很是关键的作用。
凤启帝走向那幅自他当众以来就一直摆在侧殿中心的山水屏风,指着它道:“把它拆了。”他点了一个方向:“照这个位置来拆。”
皇帝的寝宫里,就算是一把夜壶都有可能是名家打造,可何况这屏风上画着前朝大画家董十万的山水画《雅江余韵》,是绝品中的绝品,如果拆了那真不是一般的可惜。
就连青岚虽然进来这殿的次数不多,也觉得这山水画气势磅礴,看着叫人心神舒展,知道这画作必然十分地了不得。现在皇帝说叫砍就得砍,青岚觉得,她总算理解了,什么叫做天子气度。
张笈是个莽人,画虽好看,可这是皇帝叫砍的,别说只砍个画,就是砍人也照砍不误啊!
只听“诓”地一声巨响,屏风被一分为二,一卷黄澄澄的东西滚了出来。
皇帝抖抖索索地弯下腰来去拾那卷东西,叹道:“想不到朕做了那许多准备,最后这江山还是落到了老二的手上。”
这话已经很直白了,直白得,青岚甚至有点不敢相信:他,他该不会这是遗诏吧?这东西圆滚滚的,肯定是放遗诏的圆筒!
即使青岚觉得自己再淡定,再镇定自若,此时也难免有些口唇发干,手脚发抖。
然而,皇帝捡起那卷圆筒,突然对张笈道:“张将军,你替朕杀了这妖妇!”
青岚大吃一惊:想不到这样的生死关头,他不急着交代遗言,而是先要把她给杀了!她上辈子是不是挖了皇帝的祖坟,以至于让皇帝这么恨她啊!
张笈也愣住了:他再是军人,也不可能去杀一个手无寸铁的(?),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啊!这叫他怎么下得去手?!
青岚退后两步,警惕地看着张笈,叫道:“喂,皇帝,你该不会还在恨着我娘吧?”
一语既出,简直是四座皆惊。
连皇帝也跟着惊了一下,他随即呵呵笑道:“好,好,你知道也好,免得做个糊涂鬼。”
青岚大怒:“你这个老不死的臭老头,你才是个糊涂鬼!啊,不对,你活着是个糊涂人,你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她这话说得又快又利,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攻击完了。
皇帝再没想到,这辈子除了自己那个不孝的儿子以外,还有人敢这么把话堵到他嘴里,他忍不住怒斥一声:“刁妇!”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点点的红晕。
青岚抬高了头,毫不示弱地跟皇帝对视着:皇帝怎么了?皇帝